萧湛南进来时,桌上已经有了两个空酒瓶。他在位置上坐下,看了一眼高总的微醉模样,又看了看其他人:“高总这是有不开心的事?”
酒精使然,他没有了日常的克制,一股脑的道出自己内心的不满与抑郁。
萧湛南始终眉眼浅笑的听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对于他人递过来的烟,婉言谢绝。酒,倒是多少喝了一点。
高总用词豪放:“萧董,他们都说你是看上了宋氏。我倒觉得你是看上了她宋青禾。”
毕竟有两人的传闻在前,如今又是绯闻关系。大家心中都有此疑虑。或许只是借高总一口问出了声。
大家都以为萧湛南会发怒,谁知他倒加深了笑容:“高总,不管我看上了什么?我身为瀚达的决策者与管理者,如果我做每一项决策都要考虑到你们的感受,那这个位置要不你们来坐?”
此话一落,大家都有些诚惶诚恐。尽管他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怒火来。
高总显然不同于大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萧董,我只是不服。她宋青禾凭什么就能让你将金额如此庞大的一件收购案交给她来做?我刚才出去,恰好看见她在隔壁,旁边坐着钟总。之前便有传言,当时钟总出资救宋氏,是因为两人关系不清不楚。”
对于任何侵犯到宋青禾的话语,他都很难心平气和。手中的酒杯,被他用力地往桌上一放:“高总,如果你忘记了瀚达的规定,我不介意让你去参加新员工培训。”
高总这才讪讪地闭口。
包房里面烟雾缭绕,无人知道萧湛南在戒烟,更无从得知他此时的隐忍。或许让他难捱的还是源于他对给房间的一无所知。他给冯琛去了眼神,便看见他心神领会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冯琛不请自来的推门而入,恰好看见宋青禾在躲避钟总伸过来的想要揽她肩的手臂。他走过去,普通的客套话:“钟总,我刚才还在萧董说这人看着眼熟。果不其然,是钟总你。钟总,萧董此时就在隔壁,你要不去见见?”
钟总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与瀚达的合作,本想着明日去拜访。此时被冯琛看见,还出口相邀,不去实在有几分不识抬举,这未定的合作或许当真会因此泡汤。
他陪笑着起身,与冯琛谈了几句,随后看着宋青禾:“宋总,要不我们就移驾隔壁?”
宋青禾放下酒杯起身:“走吧。”
就这样,一行人走进了包房。她的目光在昏暗中与萧湛南短暂对接,拂了他的意,自己在他的右边沙发上坐下。
其他人都给钟总让出位置来,他在萧湛南身旁坐下,敬酒言欢,没有了方才的放肆:“萧董,我本想着明日去拜访您。不曾想,在这里遇上了。这样,今晚的所有开销我买单,萧董只管喝好玩好。”
他话刚落,便自作主张的唤来会所经理,招来七八个打扮俏丽娇媚的女子。不得不承认,兰亭的这些女子的长相均是不俗,管她浓妆艳抹,还是轻描淡写,皆有她的魅力。
宋青禾坐在角落里,翘着腿,端着酒的手悠闲地搭在膝盖上,看着钟总忙着招呼女子在萧湛南的身边坐下,开口道:“钟总,这样不合适吧?”
钟总停了,转身看着她:“宋总,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妥?”
“如果按照钟总这样的安排,是不是也该给我们在场的女士安排一二?”她说的理所当然,却让同身为女士的陈总有些挂不住面。
在大家不留意之际,萧湛南唇角的笑被拉出了琉璃光来。他本等着看,对于钟总这样的安排,她会如何?不曾想,自己直接被她将了一军。
钟总尴尬地笑了笑:“宋总若是觉得无聊,我找两人来陪你唱唱歌。”
“不了。”她淡然一笑,放下酒杯便去了盥洗室。当她在出来时,刚才那些女子全都不见了。蒙雨凑近她身边,轻声低语:“宋青禾,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赋棠说了什么吗?”
她并不好奇。对于这样的场合,她着实有几分厌倦。以往若是遇见,只是冷眼旁观。今晚故意言明不喜,是源于萧湛南在场。她觉得自己若是无任何表示,不算合格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一身份,她需要尽善尽美。
她小酌慢饮,知道即使自己不问,她也会告知:“你知道赋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这些风尘女子吗?”
她转头将她打量:“蒙小姐,其实我真的很欣赏你。”
“我确实是夫人买回来的佣人。但如果没有感情,赋棠又为何不惜血本的捧我出道?让我拥有另外一种人生。”
“蒙小姐,少爷爱上女佣的剧情真的有点老套。如果萧湛南真的对你有感情,何不直接将你娶回家?他并不需要他的太太在外抛头露面,陪酒陪笑。”
“可他现在对你不也是这样吗?”
她不以为然的点头接话:“嗯。毕竟门当户对的剧情,才会有旗鼓相当的较量。”c
萧湛南的视线一直在往这边看来,偶尔与宋青禾的视线接壤,笑容淬了酒香,托着霓虹下的蛊惑。她将头别过他处,躲着他的投望。
包房里面不知是谁点了一首《光阴的故事》,她的情绪渐入词境。这不是穆白清脆干净的嗓音,透着走过似水年华的沧桑,想要与歌携手去追寻那发黄而古老的轮回四季。
穆白喜欢罗大佑,走在路上,嘴里时不时会哼出曲调,与同龄男孩子一样,怀着梦想。可他的梦是脆的,因为他的世界是脆的。
屋内的一切景象都在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眼中的泪是因为歌词的牵引,还是脑中记忆的回放。然而不管那种,皆是因为她无处可寻的穆白。她放下酒杯,隐藏起内心的丢盔弃甲,离开了这方喧嚣。
她进入到了公共盥洗室,埋头进盥洗池里,用凉水洗着脸,清醒这突如其来的伤风多愁。她双手撑着台上,看着脸上的水珠,颗颗滚落,那是撕破的伪装。
不知何时,沈珂站在了她身后:“身为萧湛南的女朋友,还需要如此拼吗?”
她没有转身,只是看着镜中的沈珂:“这与他无关。”
“你不就是想要钟总的投资吗?如果他萧湛南对你真心,只需要他一句话,钟总的钱便会落进你的口袋里。可是他却宁愿让你去应付这样一位满脑肥肠的男人,也不出手帮帮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何要让他帮?”
“可你是他女朋友。”
“那又怎样?”
他一把拉过宋青禾,目光冷利,想要以此来唤醒她的执迷:“宋青禾,你看清楚。这男人不爱你,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爱任何人的。”
“恰好。我也不爱他。”
“所以,你真的这么堕落了吗?”
她回身,对着镜子里面擦着自己头发上的水珠:“萧湛南是何许人也。或许那日我把他伺候高兴了,他赏我一点,那可是我要喝多少瓶酒才能换来的投资?”
他不愿听见她这般轻视自己:“如果穆白回来看见你这样待自己,你觉得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她的手停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冷了下去:“他能回来吗?”
她似乎听见了有声音在回答,穆白回不来了。这次不是十天半月,而是永远。
“你说过的,你相信他会回来的。”
她笑容三分讥,是在讽刺自己那份盲目的天真与自信:“我相信。他是会回来的。”
他拉住她的手臂:“那你还跟萧湛南厮混在一起?”
“沈珂,你劝我到底是为了穆白?还是为了自己?”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把自己毁了。”
她从旁边的盒子里面抽出纸巾,擦着手:“那你真是多虑了。”
“宋青禾,你知不知道穆白的失踪很有可能就是萧湛南一手造成的?”
她看着他,犹如碧波静漾的目光:“他与穆白无冤无仇,为何要针对他?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么看来,他萧湛南对我多少还有点情,不是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他一手造成了穆白的失踪,你知道这样的人有多可怕吗?”
她将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读着他眼中的关心:“沈珂,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母亲。”
他知道她的期望,也明白她对自己的决绝。他吸着烟,靠在墙上,无望将他围猎:“妞妞,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在没有你的世界里面生活。”
“我从来没有进过你的世界。”
他的笑容无力,苍白到落泪:“你一直都在。不过不自知罢了。”
她抬脚想要回包房,却看见了站在转角处的萧湛南,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眉宇的深邃。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沈珂,便离开了。就在她刚刚走到转弯处,萧湛南便一把拉过她,将她抵在墙角,像是在努力证明她是他的所有物,任何男人都不可觊觎。
宋青禾推着他的肩,想要唤醒他的冷静。然而,这样的举动在此时的他看来与拒绝无异。
她反抗在他的侵略之下缴械投降,她变得乖巧而配合,用顺从的方式去减淡他的疯狂。他缓缓离开她的唇,好看的手指拂在她的唇上:“青禾就是喜欢乱跑。”
她不看他,是在怄气。
他抬起她的下颚,正视自己的眼睛:“妞妞。妞妞。”
他呢喃两遍,轻而慢,却夹杂着不容忽视得怒火。他的笑被这怒所缭绕,缠绵成了能食人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