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歆听着度千红的发展史,越来越觉得原身太过早熟,这会她是十岁,和度千红认识的时候是三年前,那就是七岁,七岁的小孩就开始捧戏子还一掷千金,说出来谁信啊。不过这度千红也太不争气,千金白银捧了三年都还没成气候,一直都是些镶边的角色,想来这唱戏水平一般,就算是投资也不划算啊。她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能唱回主角。”
度千红:“……”
要怪就怪他突然变声了,不适合旦角了,如果不是强捧,他连镶边的角色都没有。
“我没这么多钱。”苏锦歆突然道。
“是我唐突了。”度千红声音暗哑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后抬起头,小心翼翼说道。“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苏锦歆扭头让谷桃把樱桃装起,给度千红带上,又见度千红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想了想,从手上褪下一副镯子递过去。“我现在被哥哥们管着,日日在这医院呆着,钱都是家里人付着,我也没有余钱。要不然你先拿着这个回去应应急吧。”
“别啊,这可使不得。”谷桃吓了一跳,赶紧给姑娘将镯子戴回去,然后嗔怨着看着这戏子,没好气道。“我还真当你是来探望小姐的,原来是巴巴上门要钱的,你脸皮可真厚,比城墙还厚。”
苏锦歆清了清嗓子,给谷桃使了个眼色,谷桃顿时闭嘴,不情不愿地将樱桃装好塞进度千红手里,然后退了出去。
度千红回忆当年,锦歆姑娘或许只是帮了他一个忙,但对他来说,却是救命的恩情。
度千红说:“你和我说起一个人,那个人说,想好好唱一辈子的戏,差一年,一个月,都不算一辈子……你问我是否爱戏成痴。我说,我不爱唱戏,不过是端碗吃饭,不如他人清风霁月,志存高远,想着要光耀梨园,扬名立万。唯愿吃饱穿暖,有个栖息之所。你听后,便说要捧我为角。”
度千红说话气柔言缓,尾音微翘,犹似撒娇。“只是委屈锦歆小姐,与我沾襟,为旁人指点。”
有些人惯会戳人肺管子,虽然苏锦歆还小,但丝毫不影响旁人对她指指点点,或笑或讥,糟言冷语,不绝于耳。
苏锦歆好歹也是高知人才,又在网络上遨游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些骂战、挑衅、嘲讽,不过是一种煽风点火的幼稚伎俩。
“你师兄为什么欠这么多钱?”苏锦歆还是把镯子脱下来递给他。“拿着吧。”
度千红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他赌瘾大,输了很多钱。”
那就是无底洞了。
苏锦歆看着度千红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我之前给你的钱都拿去给他还赌债了?”苏锦歆问道。
度千红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这次给了你,那下次怎么办?”
度千红哑口了。
“你回去吧,明天我让谷桃把钱送来。”听了这么久的故事,苏锦歆有些乏了,便让度千红先回去等她的消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会想办法筹钱的。
“我给你泡杯茶,你以前很喜欢喝的。”度千红顿时眉开眼笑,站起来为她泡了一杯热茶,还加了一块枫糖。
苏锦歆不忍心拒绝,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入口时确实一股甘冽感,不似其他茶清苦,她再饮了一口,便将它放了下来。
度千红见苏锦歆态度冷谈,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微叹口气,柔声细语的道:“我走了。”
苏锦歆望着他,没有说话,等他真的走了,才拿起先前放下的杯子,一口将嘴里憋着的茶吐了进去。她想起了锦生对她说过的话:“任人者,皆能为鬼,人心叵测,世道艰难,你千万记住了,非家人莫信。”
谷桃走了进来。
苏锦歆问:“廖先生在外面吗?”
谷桃点头:“在的,他在外面走廊上。”
“在做什么?”
“看今天的报纸。”谷桃回答道。
“让他进来下。“
谷桃点头,开门出去了。
没几分钟,门又再度打开,廖守礼走了进来。
“何事?”
“我听锦生哥说,你刺杀过摄政王,那你本事一定很大了。”苏锦歆问他。
“想要我做什么?”廖守礼把报纸扔到桌上,将大衣脱下来丢到一旁,拉起凳子坐到病床前。
“帮我查一下刚刚出去的那个人,他叫度千红,是我捧过的戏子。还有,这杯茶也拿去验一下,看有没有加什么东西。”苏锦歆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他。
廖守礼接过:“这是?”
“他泡的。”
“你怀疑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廖守礼问。
“锦生哥昨天来看我,说要帮二哥在天津要一笔账,要撤走在医院的人,我觉得度千红来探望的时间太巧了,偏偏在锦生哥带人去天津的时候来,另外你去查一下度千红的师兄是不是有欠债,欠的哪家,怎么欠的以及今天去要债的是哪边的人。”苏锦歆说完后发现廖守礼审视的目光,皱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会不会谨慎过头了?你一个小孩怎么和大人一样想的这么多。”
“廖先生,现在是有人要杀我,你能不能专业一点。”苏锦歆想翻白眼了,她也不想这样怀疑人,这段时间杀她的人不是从窗户爬上来就是从管道爬进来,要么就是扮成医生和护士,手段层出不穷。她就是要死,也要回到出事的山崖上死,说不定还能回到现代。
“以我的经验,那个戏子真要想杀你,刚才房里就你们两个人,他刚刚就能动手,可他没有这么做。”廖守礼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不是干杀人放火的营生,细胳膊细腿的,气也弱,一看就是个软趴生。但他也是顾念小姐面子的人,随即又道:“既然锦歆小姐怀疑,我就查一查,让你安心些。”廖守礼出去前,重新调整了几个人的守备位置,确认不会有意外后才离开。
“哪位?”接电话的是位男士,声音磁性,明显不是俞医生。
“俞医生在吗?我是他的朋友,姓廖,你让他接一下电话。”廖守礼是在医生办公室打的电话。
“好的,您稍等。”
没过一会儿,那边接起电话,俞医生的声音传来。“廖兄,是什么事情让你急急忙忙找我啊?是不是那件事有眉目了?”
“锦歆小姐怀疑有人在她茶杯投毒,你马上来一趟医院。另外,帮我查一个人,他叫度千红,是锦歆小姐捧的戏子。”
“查他什么?”
“最近有没有和可疑或者突兀的人有过接触,还有他师兄欠了哪条道上的钱,怎么欠的,谁做的保都需要查出来。”
“好,知道了,为什么突然要查他?我可是听锦生提起过这个人,这可是锦歆小姐的心爱之物,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俞医生在电话里问道。
“心爱之物?那不是连人都不算?”廖守礼笑了。“这个人刚刚来探望锦歆小姐,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他一走锦歆小姐就说要查他,可能真有什么不对劲,你还是先来医院一趟,查查那杯茶水。”
俞医生早就在锦生那里听闻过度千红的事迹了,在锦生口里,度千红便是不入流的人,平日除了对苏锦歆卖乖讨好外,再不干其它事了。
锦生言,其人虽是伶人,然嗓已破,技亦不甚精,在台上得一镶边儿的角色,还是用钱掷出来的。度千红每演一场戏,无论是戏班,亦或是观众,皆得苏锦歆的赏钱。甚至弄出抽奖,戏唱毕当场宣一票号,中者即赏钱。如此一来,不管度千红唱得多难听,总有人来捧场,毕竟谁也不会为了钱而拒绝,何况度千红唱词亦不多,尚可忍受。
然亦有不忍之人人,有票友视戏如命,最看不得度千红这种技亦不精还引以为傲者,用他们的说法,这简直就是糟蹋戏!一群人在报纸上抨击度千红,又有追截投菜叶及鸡蛋者,怒斥度千红不许其再登台。
大都数人都觉得度千红是被人给骂火的,还有一部分人是觉得他是财神爷,听他一次戏能发一笔财。
苏家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可苏锦歆是铁了心要捧这戏子,哪怕是烂泥扶不上墙也要捧。
方才俞医生于电话中听见老朋友让他查度千红这个人,又说是苏锦歆之意。俞医生不禁感怀,苏四小姐这次出事是因祸得福,至少脑子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