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从盥洗室出来,见沈挽筝跌倒在地上,慌忙跑过去,一面扶她,焦急道:“夫人怎么了,地上冰凉,快起来罢。”
“没了,都没了……”沈挽筝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也是空的,她悲怆大恸,掉下来的不是咸涩的泪水是支离破碎的心脏。
“什么……什么没了。”秋蝉听得有些害怕,与她一道矮下身,“夫人是不是做噩梦了。”
若是噩梦该多好,她算是体会到了,书中所写的哭天抢地。
她好恨,好恨,偏偏是傅雨祁,是他拆散她与陆江沅,亲手杀了她的弟弟,只为了满足私欲,巩固他那权倾一方的地位,她竟然会爱慕这样的人。
人命在他眼中当真只是贱如蝼蚁。
色衰而爱弛,爱驰而恩断,她和他真的有过恩爱吗?什么也没有,都是美丽虚幻的泡沫,一触就破。
挽恒参加革命党,她竟然一概不知,若是知晓了,阻拦了,挽恒便不至于命丧黄泉。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眼泪更是汩汩的流,流尽了所有的力气,悔恨却没有丝毫减轻。
秋蝉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也跟着哭了起来,“夫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我去叫那位洋医生过来!”
“不许去。”沈挽筝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唇际荡开一丝冷笑。
埃迪处处照顾她,替她出谋划策,恐怕是受了傅雨祁的嘱托。
傅雨祁仓促地送她去学医,永远都不想她回中国,永远都不愿面对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知过了多时,总之很久很久。秋蝉终于劝说沈挽筝躺在了床上,寸步不离地在主卧房守了一宿,生怕床上之人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是提心吊胆的。
沈挽筝辗转浅眠,睡梦里头,汹涌的洪水将她吞噬。
饶是挣扎依旧无济于事,命注定休矣,她渐渐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一只手伸过来,救了她,那人眉宇间展开笑意:“老姐。”
她发不出声,眼泪哗哗地流。
再细看,挽恒手里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男孩儿,他又道:“老姐放心,我不闯祸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孩子。”
你回来!你回来……他走得极慢,她一定能追上,她在原地焦急地跺脚,眼见着挽恒的背影越距越远,像是钉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嘿……还好吗?沈小姐?醒醒,坚强点。”
谁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只是不愿思考,她无暇顾及,一心要去追挽恒。
埃迪是被秋蝉请过来的,站在床边,唤着沈挽筝的名字。
沈挽筝又哭又笑,若不是闭着眼,真像个得了失心疯的病患。
已是隔天日落,她睡了一天一夜,没有醒,秋蝉担心她出事。
“她怎么了?”埃迪问秋蝉。
“我也不知道,夫人看了报纸就这样了。”
埃迪心下一惊,千万别是那份报纸。
只见他拾起报纸,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不悦,“你怎么给她看了这份报纸!船上哪儿来的报纸!”
“我……我捡的,夫人说她闷得慌……于是……”秋蝉胆子小,且对西洋人有着莫名的恐惧感,话也说不周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