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一个年迈的老人走了出来,一袭长衫浆洗得发白,白长袜,圆头黑布鞋,挺直脊背,满面春风:“长官,我老了,憋不住了,容我去方便一下。”
武藤身后的宪兵,哄然大笑。
“哟西,瞧瞧支那这群老弱病残。”
老人杵着拐杖,镇定自如,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沈医生,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武藤又把矛头对准了她。
这话是个陷阱,回答“是”得罪了武藤,回答“不是”愧对死去的同胞。
“武藤先生,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便不是。”
“沈医生高见,”武藤冷嗤了一声,“我想你一定愿意见到你的朋友。”
“中华几千年的文明,海纳百川,广结善缘,谁不是我们的朋友……”
“不得不承认,你们支那的确辉煌过,包容世界,不拘一格,没有榜样走了几千年。
可惜,这样的文化,我只有通过书本才能了解,不是从你身上看到的,也不是从在座各位身上看到的,家国沦丧,你们倒苟且了这么多年——”
忽然,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似重物落地,又出事了,众人一脸惊惶,听宪兵来报,说是:“少佐,那个老头跳楼自杀了。”
有留洋归来的青年,将这句话小声翻译了出来。
武藤沉声道:“愚不可及,麻生,把他们押回去。”
麻生应了,众人回到住处,独独沈挽筝被拘在类似药房的地方。
桌上摆着几本线装书,原先的主人将它们反复翻看,页脚旧旧的,壁角是个乌木中药橱柜,四四方方的小屉子,上面细致地标记了药名。
仿佛可以瞧见药房先生拿着药方给病家抓药,茯苓一钱,琥珀两钱……武藤他们看中了这些传统的东西,所以鸠占鹊巢。
他们什么不抢?
沈挽筝这么想着,眼珠子一阵烫,她不知道武藤要搞什么鬼名堂,但是如今视死如归,能出去固然最好,若英勇就义,也不错。
总之,身处泥潭,怎样都无所谓了。
血会白流吗?不会的……那些历史的存活者,他们亲眼见证,他们将亲口叙述这里发生的一切,曾经有那么一群志同道合的医者,纵然血流成河,白骨成堆,依旧不辱使命。
她是其中之一。
未来……未来……那遥远而伟大的日子,浩浩山河,青山依旧在,没有饥饿,没有黑暗……
人影憧憧,只见武藤拦门一站,勾了勾手指,有人被押解着送上前来,沈挽筝心头悚然,正要发声,却遭对方一个眼神示意她住口。
老白啊,老白,你怎么也没逃过魔掌,沈挽筝脑中一团浆糊,出逃计划,恐怕还未开始,已经结束。
“他,是谁?”武藤目光阴狠如箭,像是要把沈挽筝整个人穿透。
沈挽筝压抑住恐惧,“武藤先生这话问得奇了,我又不是管户口的。”
“那么,你以为我是来查户口的?”
“不然呢?”
“听说你很喜欢唱戏?满江红?不如你唱一段助助兴。”
武藤望向老白,老白沉默,宪兵咒骂着一拳击过去,打中老白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嘴角沁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