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查房的时候表扬白莞照顾的很好,说很少见到她这样好的亲属。白莞欣然接受表扬,觉得自己实至名归。自她第一天来到医院后就睡在白琚琛隔壁床上,同吃同住,片刻不离。费管家带了都是有护理经验的女佣以及原本就是跟前小厮的黄贵,她不需要做照顾病人的活计,却是十分积极,最后果然抢来了喂饭。
白莞的喂饭在一应仆役眼中是十分的不合格,她拿起瓢羹总是先把所有的菜都自己品评一遍,然后把她最喜欢吃的喂给白琚琛。她十分喜欢这北地的鸡汁土豆泥,就挖了一大匙往白琚琛嘴中送,黄贵实在看不过眼,上前说:“先生不喜欢吃土豆。”白莞意外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自己要的菜品,转手把这匙土豆泥送到自己的嘴里,又拿这个汤匙舀了白粥喂给他,自己还先吃一口试试温度。一顿饭下来,饭菜有一半是进了她的肚子。
白琚琛当时十分虚弱,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只能直直地望着她的所为,微微扯了扯嘴角。如今他恢复大半,听闻医生对她的表扬,又眼见她如此得意,忍不住抱怨连连:“得了吧,都不知道她是来照顾我还是来给我添乱的。每天在这挑吃挑喝,还得我陪她打扑克解闷。晚上不睡觉,读《德古拉》把自己吓了,就要把恐怖的片段在你耳边念一遍。”
医生护士忍不住埋头偷笑。白莞眼见荣誉飞了,十分不高兴:“你还别嫌弃!要是没有我这么辛苦的烦你,你早闷死了。你看看这么多病房,有几人是有陪伴的,形单影只,都苦闷死了。”
他假惺惺地说:“嗯,我很开心。”
偏偏这时他又察觉异物,伸手往被窝一摸,摸出一张红桃A:“啊,我病着你还出老千。”
“什么老千,洗牌时丢的。”
“洗牌丢也丢被面,能丢被窝里?”
“……”
白莞气得把牌一丢,跑回自己的隔壁床上不理他了。
在白琚琛恢复到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白志平父子曾提议还是先返回上海比较好,他们担心北地随时可能重燃战火,到时想要回去可能就需要穿越火线。白莞担心白琚琛重伤未愈长途奔波会加重病症,于是她让白志平父子先行回府。她的想法十分豁达,若是直奉真又打了起来,她就和白琚琛在北地省城住下,待到停战再回去不迟。于是待到白琚琛康复出院,已经到了天气渐热的5月。医生叮嘱病人与亲属,就算是归家也要保证病人3个月的静养。白莞想了想就硬拖着白琚琛取道莫干山。
白琚琛康复后,白莞和他说了授权信的事情。他听罢头疼地说那封授权书他忘记销毁了,就压在家里保险柜的最底下,看来他只能认了白莞的胡作非为。白莞不计较他欠扁的口吻,心里美滋滋的,他那么严谨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大的授权忘记销毁,他很信任她,她也一样。
他们在莫干山租住了一栋小洋楼,距离杨家的别墅十分近,还调来了白公馆的仆役。端午时节,众人都还未来避暑,山间人迹稀少,只有一些山里人会偶然经过这一片气派的洋楼社区。白琚琛让沐岳把公司里的文件报告都送到莫干山来,他一边看他们着半年来的所作所为,一边补盖上自己的印鉴。沐岳和陶彦谷处理的事情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有几件他还赞赏的点点头,徐昭也较为正常,程徽和王傅则有两声倒吸凉气的“唉呀!”还评论道:“真是乱来。”还有她处理的,超过一万银元的好像只有5件事情,她已经听见了三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白莞窝在沙发里喝桃胶炖燕窝,安慰自己这很正常,她和白琚琛对事情的风险把控不同,处理的手法也会不同。但是医生让他好好静养,他在书桌前坐了两小时,她就来闹他:“都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好看的。”她拿起他的印鉴,哐哐哐一股脑都给它盖了过去,然后拖着他去散步。
白莞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待他的心境就与往常大为不同。她从前知道自己待他有好感,甚至是喜欢。这都很正常,喜欢一个对自己多有照顾的优秀男人是人之常情,但她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他。他满身是血的躺在那的时候,她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他若是死了,她也不活了。她在这个世界从无牵挂,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爱上一个人,爱得这般想生死相依。当她意识到自己爱慕着他时,又仿佛已经爱上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从她在伦敦女校初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心里悄悄地爱上了他,情深如海。
白莞觉得自己很有眼光。白琚琛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开明人,他能容许女眷参与公事,他尊重她的想法和意见,他愿意与她推心置腹,和衷共济。她不想自己婚后成为一个囿于家长里短的妇人,她十载寒窗也希望能实现自我的价值,她知道他会尊重她的选择,就如他包容她的莽撞任性,她觉得这世间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她了,这般合意的男人当然得抢过来。
白莞觉得自己还是有胜算的,他和裴秀茵几乎是一对陌生人,但她和他却有那么多共同的经历。他对她的感情应该比对裴秀茵深,只是不知道是否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她又想,他要是能把兄妹之情转化成男女之爱就好了,她知道白家这么多姐妹,他待她最好。
白府此时传来了消息,裴夫人痛失嫡子重病卧床不起,裴家希望能推迟婚期,让唯余一女的裴夫人有多几日女儿相伴的日子。白莞一听消息简直是喜上眉梢,她觉得自己终于有宽裕的时间把白琚琛追到手。
在卓温瑾的爱情观里,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相爱。
这是卓母对她的谆谆教诲:婚姻的基础应当是爱情,这甚至比物资更为重要。卓母曾对女儿说:“瑾瑾,我们不说那些老上海的金枝玉叶,乱世中半生荣华富贵半生一贫如洗,就说我和你爸爸,承平年代我们一路走来都经历了多少困难和风雨?人是不可能一生平顺的,只有你爱着这个人,当他遇见坎坷和磨难时,你才愿意和他携手共度,你才觉得为他的牺牲与付出都是值得。否则就是劳燕分飞。我们找一个伴侣,不是为了繁花似锦时多一个喝彩人,而是为了失败孤独的时有一个可以陪伴和依靠的人能鼓励你重整旗鼓。所以你以后要嫁一个你爱也爱你的人,即使激情归于平淡,爱情变成亲情,婚姻的开始也应当是源于爱。”
白莞很想知道,他爱她吗?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心意。她把自己喝的果饮子递给他,她和他分享一块奶油蛋糕,她挽着他的手散步,走着走着就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神态是对他无限的依恋……。
白莞的恋爱经验非常青涩,还停留在校园中一起去图书馆备考以及游乐园的吃喝玩乐上头,她以己度人的想象着俩人爱情的模样,无邪又笨拙地对着心上人亲密暧昧。白琚琛哈哈大乐之后同样拨雨撩云,她于是懵懂又欢喜地觉得一切顺遂得不可思议,她丝毫没有考虑到白琚琛本性风流,尤为擅长对投怀送抱的女人暧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