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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生非

穿越百年的相逢 花笺细诉 3959 2024-07-11 09:42

  清明过后,天气渐暖,白莞也开始换上轻薄的春装。这些从英国带回的行装说不上多昂贵,却件件是精致大方。她长于殷实之家,受过良好的教育,随父母领略过世界的万水千山。她此生虽然托身在一个孤儿的身上,但仍自有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与底气,配上一身得体的衣装,就算不饰珠玉,也能让人在这个贫困的时代里,一眼望知这是一个有身份的姑娘,这在败落的白家尤为引人眼红与嫉恨。白琚琛曾经婉转提醒过她,只是她听不懂,她那时太年轻,没有学会隐忍和蛰伏,又实在是个爱美的姑娘。

  王姨娘腹中盘算了几日,便到白老太太跟前说起亲戚里间对白莞的议论,虚情假意地表示要请裁缝到家中给姑娘们都做上一身衣服,白莞尤得多做一身,先前她那些露胳膊露腿不成体统的衣服还是交给老太太保存起来的好。

  白老太太年轻时随着为官的白老太爷见过大世面,作为诰命夫人也陪老佛爷在朝堂上接见过各国的大使夫人,其实也是开明之人。只不过白家不比当年,她不想白府女眷因为洋装起了攀比之心,也总要让王姨娘出了先前心中的那口恶气,就默许了她的主意。

  王姨娘带着一干婆子,信心满满地来到西苑。先是送了裁缝做好的成衣,白莞应付地想把她打发了,王姨娘却又不走,阴阳怪气地说奉老太太命要把六小姐不三不四的衣服都收起来。

  王姨娘说:“六小姐,您这又何必呢?府里给你做了衣服,好好的你不穿,您看您这一身衣裙连个袖子也没有,一副胳膊肘子露在外面晃呀晃的,成何体统?你也是位待嫁的闺阁,名节比天大,整日这样袒露着肌肤给男人们看去了,换成贞烈的女子,早一头撞死了。”

  白莞反唇相讥:“我这是无袖连衣裙,自然是没有袖子。整个西欧都这么穿,我有什么好撞死的。你自己没有品味和见识,整日绿衣绿裤穿的像棵橄榄树,还非要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

  两人唇枪舌战地人身攻击,一个拉着礼教和名节,一个扯着品味和见识,拉扯之间两人撕打到一块去了。

  小容是机灵的丫头,她断定自己加主子打不过这一干婆子,转身就往前院的帐房跑,抓了白琚琛胳膊直着嗓子喊:“王姨娘和六小姐打起来了。”

  白琚柏与白琚琛两兄弟起身就往西苑跑,远随其后的还有腿脚不便,跑得吭哧吭哧的白志庸。

  从常理来想,白莞打架是会吃亏的,可是白莞虽在孤儿院里呆的时间不长,却是从挨揍中学会了干架,血泪凝成的实战经验总是强过后院的泼妇。而王姨娘带的一干婆子其实外强中干,除了王姨娘的乳母赵嬷嬷义无反顾抡起袖子和主子一起撕逼,其余婆子皆是象征性地拉扯一下双方,就赶紧七歪八斜的倒下,表明自己已经出过力气。王姨娘是主子,六小姐更是主子小姐,伤了谁她们也讨不来好处。

  很快一干装死的婆子就目瞪口呆地发现瘦弱的六小姐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天地。她右手一抡花梨木的椅墩子,一记就将向前的赵嬷嬷直接砸晕了。而后抄起白玉纸镇直接开了王姨娘的额角。而且这两下干脆利索的出手还是在王姨娘死死抓住她头发,手脚受限的情况。

  王姨娘也学着去抓东西砸人,可甫一松手,就被白莞利索地一脚踹到墙根,摔得眼冒金星。

  白家两兄弟终于赶到,白琚柏眼见自己娘亲受欺负,冲上前去就给王姨娘报仇,他倒也争气,趁白琚琛拉架王姨娘的空档,压住白莞,骂咧咧就扇了两个耳光,畅快得王姨娘在一旁拍地大笑。这下原本拉架的白琚琛直接放开王姨娘,对着白琚柏就一拳揍上去,两兄弟也撕打到一块。

  随后赶来的白志庸估计一生都没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了。一屋子的主子下人扭打在一起。他震惊地在门口观战,踌躇不前。

  最后白老太太也终于赶到了,王姨娘披头散发抱着白老太太的大腿求做主,说着她是如何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白老太太气得手抖:“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白莞在白府里憋屈的那么久,终于爆发了,她冲着白老太太开骂:“我就无法无天又如何?循规蹈矩不也是被你们明里暗里的欺负嘛?怎么白府里没娘的孩子都要像白琚琛那样忍气吞声唾面自干才能活下去吗?我就不明白了,你我祖孙三代人,你穿你喜欢的衣服,我穿我喜欢的,相互尊重不行吗?我若是跑到你的屋子把你平日穿的衣服都封箱拿走,只许你穿我喜欢的衣服,你乐意吗?”

  白老太太第一次被孙辈顶撞,差点气昏过去,她大约半生没有动此大怒,在白府正厅请上家法,以示严明。

  白老太太明言:“你从前留居海外,有你父亲管教,他许可了你自然可以喜欢什么穿什么。但是你现已归国,国人风气保守,你卖弄西洋玩意,败坏的不仅是你一个人的名声,还连带整个白府待嫁的女眷。所以由不得你说喜欢不喜欢,更不存在尊重不尊重。你今日之错,目无尊长是其一,顶撞长辈是其二,殴打家人是其三,不守女徳是其四,你可知错?”

  白莞不知错也不认错。她双眼噙泪,倔强地一言不发。最后被下人压着,狠挨了八个板子后又丢进了祠堂,罚跪自省。白家两兄弟打架,老太太下令各挨了两板子,罚跪中庭。而挑事的王姨娘却什么事情也没有,老太太还好言安慰了两句,让她回房养伤了。

  白莞是不把妾婢之流放在眼里,她不曾留意到王姨娘是贵妾,她曾是养在白老太太跟前的王家大姑娘,在尹氏在时,就敢处处与她别苗头。她的挑衅白老太太和白志庸从来都是和稀泥,尹氏也只有忍让。二十多年,府里的下人都清楚,二夫人或许可以怠慢,但王姨娘万万不能得罪。

  白莞当然不可能乖乖跪着悔过,打了八板子,她侧身都难,只能趴在祠堂的蒲苇垫上低声饮泣。她觉得自己挨人欺负狠了。在孤儿院她也挨欺负,可是那时修女们是不怎么管孩子间的争斗,有来有往,她总有机会报复回来。可是在白府不同,她现在是被人团了伙的欺负,还是白府里最有权势的长辈。

  其实白莞多少误解了白老太太。白老太太膝下三子,原本就偏疼幺子,加之白志衍出仕为官又最得白老太太的心意。对着老三儿一切她都是满心欢喜事事顺意。白志衍身后就留下这一女,生前还是捧在手心里疼爱,她其实最早在心里对白莞还是有一些偏疼。只是她想不到这孩子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乖张任性无法无天。她是真气,可事后她回想起厅下她一脸的倔强,却不由恻然,这神像极了她的老三儿。老三儿自小闯祸闹事也是这样望着她,这孩子的倔强里她能望见老三儿的影子,她的气头也一下化成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深深思念。如果白莞能拿出讨好白志衍的心思来讨好白老太太,她们祖孙的情谊其实会非常融洽。可惜自从她手握的存款足以完成学业后,她的性子就令她再没对谁曲意逢迎过。

  白莞趴在蒲苇垫哭了两场,就发起烧来了,迷迷糊糊里终于有几个婆子将她抬回西苑的闺房,又上来了手脚麻利的嬷嬷给她处理伤口,灌了她一碗药汤,又细细敷了药。等到她隔日下午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只是被打的伤口还很疼。她哼哼唧唧的装病,像是伤病好得特别慢。白府上下也无人去拆穿她,由着她躲了晨昏定省,一个人猫在西苑。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收拾了金银细软,打开西苑无人值守的街门,跑了。

  白琚琛所居的西厢房与西苑仅背隔一条夹道,西厢房左侧与西耳房的西北角处正是白府正院通往西苑所开的屏门。原本每到戌时,府中小厮就会关闭这正院的屏门,直至隔日辰时再重新开启。

  白琚琛直觉里,白莞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她的眼中始终都隐藏着锋芒。她现在被这么欺压了一番,其实他特别想等着看她如何憋大招反击回来。于是就嘱咐小厮将这屏门留待亥时再关闭。每每穿过回廊也总忍不住对西苑多望上两眼,这一留意竟然撞见她带着行李,跑了。他没有意料她如此离经叛道,过了半晌才觉得应该不动声色地把她追回来。

  白莞也没料想到自己最终会被人追上,她觉得自己计划周详,行踪隐蔽,最不济也该是她都到了火车站,白府才惊觉闺房空无一人。她采着点出门,为的就是能人甫一登车,火车就能开动,待白府察觉后,她也早已离了京城。

  白琚琛跑过一条又一条站台,还是透过车窗一眼发现了她,他一脚跳上已经缓慢行驶的火车,喘着气走到她面前,两两相望无言。

  白莞没有构思过失败感言,她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决定坦诚相告。她拿出入学申请书与准考证。她说:“我是去读书的。”

  “读书是好事,为什么要这般偷偷摸摸,欺上瞒下?”

  “读书是好事,但女孩子读书也是好事吗?”

  “自然是好事。”他心头的不安渐消,对她离经叛道的怒气却渐起。

  “那老太太为什么不同意我回伦敦读书?”

  “留学不同,你一个女孩子离家太远,又孤身一人,不安全。”

  “是吗?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葬仪的时候,我就听见很多亲戚在下边议论,他们都说,父亲做错了,供我留洋读书的钱都不如添进我的嫁妆,早早给我找个好人家,如今对我来得有保障。”

  “他们说得也不见得是错的,夫家总是女子的最后归宿。但是你愿意求学,家里也不会拦着你去读书。你何必不告而别?”

  她没有想到白琚琛坚持认为白府是支持她读书的,但是她说:“我不信你。”

  白琚琛一时无言,心肺皆是闷闷一疼。他许久才缓缓说:“六妹妹,这次我不会骗你,你和我回去,到家后好好向长辈道个歉,他们不会和你计较,也会让你读书。”

  “大后天就开始入学考试,我若现在回去,就赶不及考试了。”她不喜欢他长兄如父似的口吻来和她说话,她特意喊他的字以示平等:“清铎,下一站你就下车回去吧,就当作没有遇见我。”

  他很是震惊她第一次喊了他的字。

  他片刻才说:“我陪你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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