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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傻丫头

窥甲 托马斯刘 4086 2024-07-11 10:46

  高思听哥哥介绍完袁子芊的情况后,急不可待地走上二楼,那里是袁子芊的闺房。女孩的卧室原来在顶层三楼,为了照顾女儿方便,袁道安把她安排在二楼、父母卧室的隔壁。此时,袁母在自己的房里呆坐着,保姆卫姐在一旁照看。卫姐在袁家也算老资格了,袁子维兄妹俩就是她一手带大的。

  看样子,袁家人还需要她继续“带”下去。

  子芊姑娘的卧室外,有个近百平米的宽大的露台。沿着露台的边缘,摆着一排盆景花卉。和妈妈一样,女孩也安详地坐在露台上的一把椅子里,旁边站着贴身的使女小黎。袁子芊用木头一样无神的眼睛看着同样无神的天空里走过的浮云,偶尔低头扯两下花盆里的枝叶。她的面前摆着两盘水果,已经蔫了,大概放了好几天。家里人也懒得换,反正她也不吃。

  半个多月前的车祸之后,袁子芊经过王道的莲山医院最优秀的专家会诊,终于在第四天上午醒来。醒了虽然醒了,但这丫头对任何人、任何事物,甭管远近亲疏,一概不认识。

  今天,女孩依然这样,对高思等人的来访视若无睹。在高思走进二层闺房的时候,袁子芊始终半仰着那个曾经无比精巧灵动的小脑瓜,默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灰蒙蒙的流云。

  短短几分钟的海水浸泡,使袁子芊和高思之间隔了一层无法逾越的蔽障。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顽皮、乖张、聪明、敏感的女孩,如今成了彻彻底底的傻丫头。

  窥甲的另一边、高家地下室里的生物人高思,抹了一把噙在眼底的泪水。女孩越是这样,高思的心里越是痛楚、疼惜。好在低迷了几天之后,如今的高思已经渐渐接受了袁子芊的现状。几天前,他对高远说:无论怎样,他将陪伴袁子芊直到生命的尽头。

  高远摇摇头、又点点头,对此他不知如何作答。

  此刻,高思的窥甲走到露台上,蹲下,把袁子芊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对方微微低头瞥了一眼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大男孩,目光空洞,神色茫然,仿佛透过高思的脸、望着他后面的东西。高思的内心翻江倒海般痛苦地纠结着,却因有旁人在场不便表露。他把带来的一束鲜花插在桌上的一个花瓶里,轻轻地摆在袁子芊面前。

  面对在这个深秋时节依然怒放的鲜花,袁子芊先是一愣,随即一把将花瓶推到地上,仰头大笑。

  这笑声,无忧无虑又让人毛骨悚然。既像两三岁的孩子,又像走上刑场的死囚。

  高思颓然地叹了一声,帮着小黎收拾起地上的花瓶和花束,坐到女孩对面的一把椅子里。

  在袁子芊的面前,男孩默然地看着对方,边看边回忆着过往。对面的袁子芊、高思全部身心所系的女孩,只是瞥了一眼小情郎,“嘿嘿”一乐,把眼睛移向远处。高思握住她的一只手,用拇指反复摩挲着她绸缎一样的手背,两人一同向窗外看着。

  不知什么时候,高远、周岚和高美杉也来到了子芊姑娘卧室的门口,遗憾又惋惜地看着露台上的两个人。高远向周岚使个眼色,他俩离开房间、走向楼下。高美杉噘着嘴看着前面的高思和袁子芊,执拗地留了下来。

  使女小黎见高思和袁子芊坐在一起,知趣地退下。高思握住袁子芊的手,嘴里喃喃地絮叨着:“怨我、怨我,这事儿都怨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门口的高美杉走向高思,打抱不平着:“房子是她哥哥盖的,派对是她哥哥邀请的,车子是别人撞的,你咋全揽自己身上了?别忘了你也是受害者,没让他们赔钱就不错了!”

  高思抬头,刚要呵斥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又觉得场合不太适宜。他强压火气,低声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她都这样了……”

  “自作孽,不可……”

  “你?!你……出去!”

  高美杉见高思真地火了,沉默了两秒,恨恨地“哼”了一声,摔门离开,去到底层。楼下,袁道安默不作声地靠在沙发里。老人心里很难受,这个自不待说,但作为当家人、作为企业家,有些事必须藏在心里使劲压着,多难受也要压着!

  高美杉走到袁道安对面的一支沙发坐下来,满脸的不乐意。

  “干嘛不再请个保姆?卫姐能忙得过来吗?”周岚看了小姑子一眼,问袁道安。

  “请了,就呆了一天人家就走了。子芊不习惯生人在她旁边,她从小就是卫姐带大的,身边不能有生人。那个小黎来了一年多了,两人还算熟络,否则也不行。”

  “她这样的能分出什么生人熟人?”高美杉冷不丁地开口。

  “美杉!”高远急忙喝止妹妹。

  袁道安惨笑一声:“咳咳,我也奇怪啊。唉……这个家,唉,唉!”

  高远坐到袁道安身边,握住老人的一只手:“警方那边还没有消息?我是说,那个开车的警察,好像叫阿来吧?”

  “没有。我问过雷局长好几次了。他们就说阿来死了,淹死了,但是人找不着……咳!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他是活是死,我的家也就这样了!”

  这件事确实有点儿蹊跷,高远心里想。他虽然比高思大很多,但心思却没有弟弟那么复杂多疑,对很多事情的理解都是囫囵吞枣,除非自己最擅长最热心的神经医学。他觉得事情蹊跷,也是从高思那儿听来的:为什么尸体不是肇事司机、为什么袁子维突然地离奇死亡、为什么警察阿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什么护士小谷也死了?

  这些,都是这几天、包括刚刚,高思对他说的疑问。

  现在,高远看看袁道安,陪着老人长叹一声。随后,他吩咐妹妹上楼去看看高思,接着又叮嘱周岚同去:“你盯着点儿她,省得她犯浑。没什么事儿就叫高思一块下来,时候也不早了。”

  姑嫂相继离开了一层的客厅,此时,高远才似乎经过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终于鼓足勇气似地对袁道安说:“那个……袁老,或许,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冒犯,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边说,高远的眼睛边向楼上瞟着,那意思是下面的话题没必要、绝对不可让别人知道。

  老袁抬起头,等着高远的下文。

  “您……有没有想过……给子维做个窥甲?”

  “窥甲?”袁道安好半天没有说话。他嘴里反复叨念着这个词,后来总算明白了高远的意思。老袁望着门外萧瑟的庭院和在院子里清理杂草的几个工人,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半天之后才缓缓道:“这东西,我倒是听说过,据说禁止使用。不过……唉,即使真能做,又有什么意义?跟看影像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一样了……”高远正要说下去,楼梯那边传来了高美杉的脚步声。他赶紧中断了谈话,略带歉意地对袁家老人说:“袁老,公司有点儿事,我们先走一步,改天再来看您。您多保重!”

  从袁道安家回来,高思的窥甲一如既往地坐在“老地方”、地下室的那个储物间里。隔壁的工作室里,高思本人则卸下身上的装备,回想着此前在袁家看到一幕幕,满腹的忧愁和哀伤。他没有吃午饭,甚至连晚饭也省了,“没有胃口”,他对前来送饭的高远说。高远明白弟弟的心情,不好再劝,独自离开。

  或许,让他沉寂两天就没事了。高远边走边心里说。

  话分两头。这天晚上,位于G5市中心西部、威山路北侧的一座巨大的鸽寨的顶层,闪烁着高远神经医学研究所招募手术志愿者的霓虹广告:只要去做,总不会晚。这座鸽寨是G5规模最大的鸽寨之一,一万多个形形色色的人生活其中。黑漆漆的破败的外表、凌乱肮脏的过道和走廊、油腻腻黏糊糊的墙壁,到处弥漫着既困乏又亢奋的气味,每扇门的后面,似乎都躲藏着一双或者几双满含嫉妒和贪婪的眼睛,獐头鼠目或者空洞呆滞的躯壳往来穿梭着,凑成这座鸽寨五色斑斓又危机四伏的另类世界。

  每天晚上,威山路这座鸽寨的地下两层,总是传来不绝于耳的阵阵喧闹。

  这里,被分割成近百个大小不一的房间,每个房间的中央都摆着一张湿呱呱的吧台,上面是廉价的酒水和即将霉变的零食,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圈、若干块五颜六色的屏幕。

  这里,赌场的每个房间里,墙壁四周挤满了来自城市各个角落的赌徒。他们面对着墙壁上的投影屏幕,忽而死一般地寂静,忽而诈尸一样地癫狂,那喊声震得整座鸽寨都颤三颤。房间外,屎一样的暗黄色灯光在逼仄的走廊上眨着眼睛;墙根的酒瓶、鱼骨、筷子、刀叉甚至卫生纸、避孕套等垃圾随处可见。

  避孕套?这里是G5最为乌烟瘴气的地方,也是男性最为集中的地方。。大家看盘、下注的间隙,所以比利早就达成了“合作协议”:由比利定期往这边输送娘们,供赌场的客人解乏;比利那边也不会白忙乎,每到月底会收到烟枪打过去的一笔款子,美其名曰

  眼下,在赌场的一个卫生间里,老子都拉不出来了!”。

  赌场一层入口外边,人高马大的刺客带着大鸟等弟兄来回溜达着,倒不是防备警察,因为赌场这样的买卖在G5是半公开的,只要按月缴费就行。他们主要是站在那儿揽客。

  今天晚上恰逢周末,所以闲人很多。当然,对于G5来说,差不多一半以上都是闲人。那些住在本地或者从其他地方“慕名而来”的单身汉、无业者、小白领、小企业主、小,甚至刚从路边儿捡到几块钱的流浪汉,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开始往这边涌来。大家仿佛都约好了一样,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赌场挤了个水泄不通。

  是那些喜欢撞大运的不安现状者的最爱。墙壁四周的大屏幕上,播放的正是这些比赛的场景和实时数据。屏幕周围,一众赌棍都仰着头、张着嘴、揪着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主要靠从赢家身上抽水盈利。甭管赢多少,赢一毛也要抽。“水分”统一为8%。这个抽水在如今的行情下,算是中下等。不过集腋成裘,几年下来,一伙已经挣得眉开眼笑,还在其他地方开了,但威山路这边始终是。

  此时已经晚上9点,再过一个小时就到宵禁了。吆五喝六声混杂在乌烟瘴气里,预示着又是一个丰收夜。门口的刺客和大鸟满足地对视一眼,熄灭烟头,打算揽客到此为止,趁着宵禁之前也进去耍两把。

  大鸟刚要关上厚厚的铁门,一只大手挡在他面前,是丁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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