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红装舞秋风 神箭挫费弦
战鼓咚咚,响彻在帝丘之野,响彻在万里云天。风南一声轻叱,催动千里追风赤焰驹向瑟舞冲来,“得得”的马蹄声猛烈地叩击着大地,卷起漫天黄沙!瑟舞双腿一夹,纵马疾驰,冲向风南,两朵红云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在两马错镫的刹那,风南穿云火龙枪直取瑟舞咽喉,在枪尖堪堪触及咽喉的瞬间,瑟舞身形忽地向后一仰,穿云火龙枪仿佛就在瑟舞眉间发际一擦而过,这一枪真是凶险万分!两匹战马倏合倏分,眨眼间便已向远。
瑟舞拔转马头,催动战马,飞速向风南驰近!两马相交,仓啷一声,瑟舞画影剑出鞘,在马上身形陡然一长,画影剑向风南头顶一剑斩下,快如闪电!运用的正是“云梦剑法”中的“劈”剑势。
风南不闪不避,于马上双手擎枪,用力向上一架,“当”的一声,剑枪相交,火星四溅,刹那间两马错镫而过。交手一合,二人心中俱是惊讶不已,均暗暗钦佩对方武功精湛。
风南拔转马头,向瑟舞发起第二次攻击。两马相交,两朵红云相近,直如两朵并蒂红莲!风南将穿云火龙枪枪根紧靠在自己的腰际,迎向瑟舞,顺势出枪,枪尖直取瑟舞前胸,去势如箭,力破万钧!
在风南眼中,此时此刻,心中已无任何杂念,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刺向瑟舞前胸的枪尖之上,这一枪定要透甲而过,将瑟舞挑于马下!
瑟舞全无惧色,待风南枪尖欺近,枪招已实,便将身形迅疾向右微侧,借助战马前冲之势,躲过枪尖,电光石火之间,瑟舞运足腕力,凌空一剑!
瑟舞剑尖由上而下,直取风南左腕,乃是“云梦剑法”之中的“点”剑势,此剑势乃是攻敌之所必救,风南若不撤枪,左腕便会被点中。此时风南见枪已刺空,便旋即收枪,顺势躲过瑟舞之剑。
风南瑟舞拔回马头,复向对方杀来。两马相交,刷的一声,瑟舞画影剑平截风南右腕,却是“云梦剑法”中的“截”剑势。风南看准剑势,穿云火龙枪一挺,用枪端迎向画影剑,枪剑相交,当的一声,画影剑被穿云火龙枪格开,两马旋即错镫而过。
瑟舞风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交手两合,未分胜败,越杀越是兴起。
待又一次二马相交,便勒住战马,枪来剑往,厮杀在一起。
风南之穿云火龙枪,有“裂阵”、“穿云”、“破空”三式,每式均有十二般变化,号称三十六路穿云火龙枪,此枪法虚实相生,变化多端,枪势如箭,来去如风,风南仗穿云火龙枪纵横东夷,罕逢敌手。
瑟舞之“云梦剑法”乃得自妇好真传,此剑法含抽、带、提、格、击、刺、点、崩、压、搅、劈、截、洗十三种剑势,快慢相兼,刚柔相济,步踏九宫,身藏八卦。
两位红装巾帼,于数万军士瞩目之中,如鲜花绽放,绚烂生姿,又如烈焰腾空,火凤旋舞,但闻娇喝之声、枪剑交击之声,却已失却芳容,失却艳影。直看得众军士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战至二百合,风云与妇好俱恐爱将有失,便收鼓鸣金,召回二将,二人惺惺相惜,各回本阵。故第二阵风南与瑟舞战成平手。
费弦见此形势,心下暗道:“第一阵仓虎已胜陆寒,第二阵风南又与瑟舞战成平手,这第三阵对九夷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战,自己若能于此战力挽狂澜,必能大大提高自己在九夷将士中的威望,将来登顶夷尊大位,便顺理成章。机不可失,费弦纵马出阵。
“我乃畎夷夷主费弦,一生酷爱箭术,练得微末技艺,愿向大商英雄讨教!”费弦耀武扬威。
大商阵中侯告出阵。侯告号称“金枪踏雪飞神箭”,乃昆吾剑之主,掌中虎头湛金枪,胯下踏雪乌骓马,背负震天弓。但见侯告,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鬃,银盔银甲,风姿俊朗。
东夷阵中风南甫见侯告,不禁叹为天人,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英俊潇洒男子,却不知此人心胸技艺如何?想着想着,胸口不由得怦怦剧烈跳动起来,脸上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一丝羞涩之情。她偷偷地向两旁看了一眼,好在众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费弦侯告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我乃凤帅手下将军侯告,斗胆出阵,向费夷主请教箭术,尚请费夷主手下留情。”侯告朗声应战。
费弦:“久闻侯将军大名,‘金枪踏雪飞神箭’,如雷贯耳,你我既是练箭之人,便在箭上见高低,你我纵马奔驰,于马上各向对方发三矢,先中矢者落败,不知侯将军意下如何?”
侯告:“便依费夷主之言,却不知你我是南北向驱驰,还是东西方驱驰?”
费弦:“自是南北向驱驰,费某在东,侯将军在西,纵马三次,每次各发一矢,先中矢者落败。”
风南闻听此言,心中暗道:“卑鄙小人!”原来斯时东风正盛,费弦选择南北方向驱驰,而他便可以东夷大军在东为由,自然立马东方,如此便可顺风发矢,而侯告立马在西,则是逆风发矢,这顺逆之间,对于矢的力道、方向却深有影响。
念及此,风南为侯告捏了一把汗,她自己也不明白,战场之上,东夷与商军大战,她为何心系敌方战将,此种心曲,实是微妙难测啊。
妇好亦通箭道,乍闻费弦之言,不觉深为侯告担心,然细一想,侯告既让费弦选择,定是成竹在胸,已然有万全之准备。
侯告对费弦之言,却显得全不在意,爽声答道:“便依费夷主之言,侯某领教神技!”
鼓声起处,二人自南向北策马狂奔,黄沙漫卷马蹄骤,战旗猎猎秋风疾。
这费弦原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今日出阵又怀势在必得之志,便不顾廉耻,看准侯告头部,率先一箭射来,费弦本就臂腕有力,更兼箭借风势,故这一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风中呼啸而至!
侯告虽在策马狂奔,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弓弦响处,侯告便已对这一箭的速度、方向有了准确的判断。侯告此时全部精力集于右耳,听得呼啸之声已是切近,便在马上将身一伏,轻巧地避过敌箭,箭势成空,仍在风中飞行数十米,才射落在地面上,箭簇深深射入地面!
“刷”的一声,侯告已擎震天弓在手,拈弓搭箭,却只用了三成力道,也不仔细瞄准,只取大致方向,向费弦射去,箭势逆风飞翔,侯告又不甚使力,故此箭在风中呈飘摇不定之势,未至费弦马前便已跌落尘埃!
费弦在马上发出“哈哈哈……”的狂笑之声,东夷军士亦嘲笑不止。风南心中唏嘘,唉,逆风飞箭,太不公平了,此战侯将军胜算无几啊!
二人拔转马头,自北向南策马狂奔。经过第一轮骑射,费弦业已掌握了两马奔驰速度的差异,此番他便控制好胯下马的速度,让两马渐成一线之势奔驰,此时费弦与侯告之距已是最近,费弦已能清晰地看见侯告的眉眼,已能清晰地听见侯告胯下踏雪乌骓的呼吸声。
看准时机,费弦又是率先发箭,此箭较之前箭距离更近,速度更快,力道更强,着实更加凶险!侯告竖起双耳,闻得箭羽破空之声,早已掣昆吾剑在手,剑交左手,未及出鞘箭已至,便从容举剑,看准箭身,向身后方向轻轻一磕,马已前驰,箭已跌落,费弦直呼可惜。
侯告收昆吾剑,擎震天弓,匆匆忙忙间还射费弦一箭,这一箭准头更差,力道更小,费弦判断来箭之速度,丝毫未加在意,自顾纵马前奔,此箭果然跌落在费弦马后十余米之处。
费弦心下窃喜,哼哼,为将者不能将天时地利人和全盘考虑,枉称大将,说什么‘金枪踏雪飞神箭’,徒有虚名罢了。
风南始终关注着侯告的一举手,一投足,当侯告的战马驰至风南最近之距,风南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侯告英俊的脸庞,深遂的双目,不觉脸已羞红。见侯告第二箭又告落空,风南心下暗暗祈祷,但愿三箭之后,侯将军毫发无伤,就算战平,亦无伤大雅。
费弦侯告回马,复向北疾驰。费弦思忖,这些年自己以神射之名纵横九夷,临阵从未失手,今番却被侯告轻松躲过两箭,真是匪夷所思!这第三箭需万分仔细,定要奏功。
思忖片刻,费弦已有对策,马鞭一挥,奋力驱驰,将座下马速度提升了整整一倍,瞬间已至侯告马前,费弦却突然勒马,座下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费弦拈弓搭箭,直取侯告前胸!
这一箭运足了费弦毕生功力,向着侯告前胸破空而至,青铜箭簇发出耀眼的寒光,雪白的箭羽与秋风摩擦,发出夺人心魄的呼啸!
眼见侯告躲不能躲,避不能避,无暇以剑挡,无暇以枪拔,连思索的时间都已分秒不剩!
妇好、傅说以及所有大商将士,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
此时箭族距胸口仅有两寸之距,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但见侯告前胸陡然向后微倾,突然伸出右手,刷的一声,牢牢地抓住箭身,此时青铜箭簇已然射至甲胄,众军士仿佛已经听到铜簇射入甲胄的声响!
当侯告手举箭羽,驰过阵前,两军将士不由发出震天似的喝彩之声,商军将士更是欢呼雀跃,妇好以手加额,连呼万幸!风南不由得大叫一声:“好!”喊完之后,颇觉失态,好在众人没有留意,风南疾掩口噤声。
费弦三矢落空,已然六神无主,惊惶不定,又见侯告自壶中抽出一支羽箭,但觉寒风透骨,心想,好在侯告力气不足,箭术不精,更兼风力相阻,自己暂且躲过这一箭,来日再取他性命不迟。
侯告在众目睽睽之中,却将箭簇拔下,惟余箭身,拈弓搭箭,大喝一声:“驾!”踏雪乌骓马向费弦飞奔而至,看看切近,侯告大呼一声“着!”飞羽向费弦肩胛射来!
费弦起初不甚在意,失去了箭簇的重量,方向和力道已不足为惧,更兼秋风正盛,逆向飞羽,你能奈我何!
陡然间,费弦已觉察出情形不对,因为侯告无簇之箭的呼啸之声,显得比刚才所有发矢,更迅猛更急促,仿佛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道!当费弦醒悟的时候,已然束手无策,目瞪口呆,有心如死灰之感!
但闻叮的一声响,羽箭正中费弦甲胄,饶是费弦甲胄坚厚,羽箭又不带铜簇,未能射透,然这股大力,却将费弦射落马下,倒飞三丈,踉跄倒地,此时箭羽方落!
费弦惊魂未定,颜面尽失,双方却有数万军士大声喝彩!费弦双手拾起无簇之箭,但见箭尾之处刻一“侯”字,费弦此时方晓,这才是英雄之箭,光明磊落之箭,自己万万不能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