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畎夷夜劫营 凤帅巧布阵
东夷大商阵前斗将,东夷输却两阵,平一阵,凤云黯然收场,召众夷主帐中议事。
风云:“观大商阵营,能征惯战者颇多,今日之势,我九夷败却两阵,锐气已失。若望乘、沚瞂、象雀、墨胎云逸再至,我九夷万万不敌。”
费弦阵前惨败,却依然恬不知耻:“夷尊之言差矣,自古征战,皆赖士卒骁勇,武器锐利,我九夷箭阵,天下无敌,而今尚未施展威风,岂可因阵前斗将失却两阵便自堕威风,丧失斗志!”
风云:“今日阵前,我亦已观察商军,三万将士,盔甲鲜明,士气如虹,两师交锋,我九夷未必能胜。”
费弦:“两军交战,却非只有力战一途,运用天时地利,智取敌军,方是上策!”
风云:“未知如何智取,请费夷主明言。”
费弦:“今夜东风正盛,大商军营正在下风向。料其日间大胜,必戒备松驰。我军却乘其不备,深夜劫营,先发一阵箭雨,令其自乱阵脚,再火烧其连营,令其自相践踏,我军趁势攻入,生擒妇好,令其群龙无首,便可尽收战果,一战而平大商!”
风云目视偃离,征询意见。偃离曰:“费夷主此计可行,既是天时予我,便出兵一试,强似良机坐失,空自嗟叹。然深夜偷袭,凶险重重,不可孤注一掷,一要确定没有伏兵,二要有后队接应,方可向纵深挺进。”
风云目视诸位夷主,见无异议,便下令曰:
“费弦、嬴陌率兵五千,带足箭羽、火把,子时出发,偷袭商军大营;英湄风南带二千兵马接应,费弦胜,则全力推进,扩大战果;费弦失利,便全力营救,共同撤回大营。青州三部詹诀、葛隐、徐铮整顿军备,准备明日与商军会战。”各夷主领命,各去准备。
已未日亥时,月黑风高,树影幢幢,在夜色掩映之下,有两条轻快敏捷的身影,悄悄离开东夷军营,向商军大营方向移动。这两人身着东夷步卒服饰,背负长弓,箭囊之中各负箭三十支。
商军大营,妇好、傅说、瑟舞、飞裳、仓虎、侯告正营中议事。妇好:“原与风云约定,明日庚申各引本部士卒对决,东夷善射,而弓箭却非我大商军士所长,故明日之战颇为艰苦,恐将增大士卒伤亡,未知各位有何妙计?”
傅说突然问道:“听闻王后善卜,可否问卜神灵,近几日天气若何?”
妇好:“难道天气与此战有干系?”
傅说:“实有莫大干系,若王后占卜,与微臣以历法推算之结果相同,则我军胜算大矣!”
于是妇好进内室问卜,众将稍候。一柱香后,妇好回到大帐之中,向傅相言道:“据神灵所示,自庚申而至壬戌,皆为东南风向,天气晴好;癸亥日风定,辰时有大雾弥漫。”
傅说面露喜色:“王后聪慧通透,学贯阴阳,实我大商之幸,大王之幸,众军士之幸也!”
妇好颇为疑惑:“傅相如此欣喜,未知这天气何以干系如此之重,尚请傅相不吝赐教。”
傅说:“据微臣以历法推算,亦是癸亥日风定,并有大雾,此天气实有大利于我军用兵。
可与九夷约于谷林,其地平阔,九夷必不疑,大雾弥漫之时,东夷必不敢冒进,定以羽箭纷射,而我军以少量军士的呐喊佯攻,却以草人着戎装以惑敌。
东夷虽善射,然所配之箭却是有限,据查,东夷之卒,皆配箭三十支,而我军仅配二十支,若经数番猛射,料对方之箭便所乘无几,没有了箭,九夷之师战力便大打折扣。
此时我军悉收敌箭,却沿路洒下马牛血迹,将敌引至姚墟,其地可屯兵,可设伏,九夷虽众,必不堪一击!”
妇好:“傅相这计甚妙,然总需一合理托辞,将决战之期由庚申改为癸亥,方不至风云起疑。”
正议论间,忽听外面值夜哨卒大喊:“有刺客,速报凤帅!”须臾之间,帐外火把通明,各营军士迅速进入应战状态。
妇好问道:“外面有何军情,速进帐通报!”
哨卒应声进帐:“禀凤帅,有两条人影,自东夷方向潜向我军营帐,被巡哨发现,却急射两箭便隐身退去,片刻便不知所踪。”
妇好:“把箭呈上来!”
“是!”哨卒应声呈上两支羽箭,妇好仔细端详,却正是东夷所制羽箭,众将不明所以,妇好与傅说眼神相交,均是微微一笑。
仓虎与飞裳俱是直爽之人,一时之间忍不住,仓虎:“难道东夷派细作来刺探我方军情?”
飞裳:“刺探军情却又何以故意让我军察觉?”
傅说:“这两个探营之人,定是阉茂、大渊献,二人以箭示警,定是东夷今夜有劫营之举。如此正好,我军先杀他一阵,并以此为由,将决战日期由庚申改为癸亥,这便是最合理的托辞了!就请王后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妇好拿起一支令箭,“仓虎听令!”“未将在!”仓虎起身施礼。妇好:“命你带二千兵马,虚设灯火巡哨,却将大帐层层包围,待敌军冲入营帐,便率军杀出!”“遵命!”仓虎接令出营。
妇好又拿起两支令箭:“瑟舞飞裳听令!”“未将在!”瑟舞飞裳起身施礼。妇好:“命你二人各带二千兵马,伏于营外十里处南北两翼,待劫营之军溃撤,便一齐杀出,将敌军一网成擒!”“遵命!”瑟舞飞裳领命而去。
妇好又拿起一支令箭:“侯告听令!”“未将在!”侯告起身施礼。妇好:“命你带二千兵马为先锋,先至三十里外谷林,安营扎寨,以侯大军!”“遵命!”侯告接令而去。
分配调拔已毕,妇好与傅说率领大军,拔营起寨,迅速撤出帝丘之野,向谷林方向进发。
子时,费弦嬴陌率兵五千,携带箭羽、火把,人衔枚,马摘铃,在夜色掩护之下,悄悄起身,向商军大营而来。
来至商军大营切近,唯见漆黑一片,料是商军熟睡,见当中一座大帐,光影飘忽,哨卫森严,料应是妇好营帐,费弦自以为神鬼不知,计谋得逞,此时志得意满,大喜过望,遂不假思索,断然下令:“放箭!点火!”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射向营帐和人影,一轮箭雨过后,东夷军手持火把,将营帐点燃,顷刻之间,大火连营,浓烟滚滚!
费弦大喊一声:“杀!”便亲率畎夷猛士,抢奔妇好营帐,在震天撼地的喊杀声中,费弦带人冲进营帐,却目瞪口呆,原来帐中已空无一人!
费弦猛然惊醒:方才东夷大军箭雨纷射,火烧连营,却不闻一丝商军警戒之声,而今妇好大帐又是空营一座,难道中计了不成?
念及此,费弦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惶急之间便令军士:“快撤!”话音未落,四周喊杀之声滚滚而来:“杀啊——”“杀啊——”“杀啊——”
当费弦撤出营帐,站在他面前的却是大将仓虎,手持金顶朝阳槊,如天神一般怒视着费弦!深夜之中,四方火把通明,重重叠叠不知埋伏了多少商军,费弦及东夷将士怎敢应战,心中所想均是如何逃生而已!
费弦见仓虎挡着他的逃路,便歇斯底里,却喊道:“给我上,杀了这个瘟神!”手下五六名东夷猛士,怯生生杀向仓虎,仓虎横槊一扫,这几名猛士已然身首异处!
余下军士纷纷后退,没奈何费弦只得硬着头皮,举剑冲向仓虎,堪堪冲至仓虎近前,仓虎举槊便向费弦胸口一击,费弦怎扛得住这惊天一槊,顿时甲胄俱裂,口中鲜血喷涌!
为救费弦脱难,费弦手下数十猛士一声呐喊,将仓虎围起来厮杀,费弦陡见一丝生机,怎肯放过,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夺路狂奔!
仓虎挥槊激战,几个照面下来,又倒下尸体一片,东夷之士见费弦已逃,嬴陌又不见踪影,谁肯卖命,呼啦一声,四散奔逃,后面仓虎率军一路追杀,逃得慢的士卒,只好缴械求饶,束手就擒。
逃出营帐之外,费弦遇见嬴陌,见嬴陌亦是丢盔弃甲,面如土色,二人整顿队伍,已不到二千人,二人带着残兵败将,向东夷大营方向溃逃。
正逃间,忽然南北两冀,火把点亮,两路商军从两面杀至,为首者正是瑟舞飞裳!费弦嬴陌无心恋战,只求活命,在死士的保护下拼命冲杀。不消片刻,二千人马所乘无几,费弦嬴陌仍是杀不出这重重包围,眼见瑟舞飞裳仗剑杀来,费弦嬴陌心道:“此番劫营不成,不想却命丧于此!”
忽然东方喊杀之声又起,费弦愈发惊恐,待定睛一看,却是风南与英湄带军前来营救,费弦一下子见到了救命稻草,急呼曰:“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风南英湄一枪一剑,奋力杀入垓心,瑟舞接住风南,飞裳接住英湄,捉对厮杀。风南英湄所带二千东夷士卒,瞬间便陷入重围,眼见东夷士卒越战越少,大商军士却越战越勇。
忽尔西面仓虎又率军杀到,将风南英湄所带援兵紧紧围在垓心。眼见得东夷将士便将被一网成擒。仓虎忽然大喝一声:“两方军士住手!”声如雷霆,立时喝散缠斗着的将士。瑟舞飞裳收剑回归本阵,费弦嬴陌风南英湄收整残兵败将,神色凄然。
仓虎声如洪钟,朗声斥道:
“东方九夷,不守信诺,斗将既败,便又深夜劫营,此非大丈夫所为也!费弦嬴陌风南英湄今陷重围,我大商却有好生之德,绝不赶尽杀绝,今网开一面,放尔等归营。
请上复夷尊风云,本约定之庚申日决战,念尔甫受重创,士气已衰,亟待休整,故我大商凤帅有令,定于癸亥日,决战于三十里外谷林,望此次夷尊莫再爽约!”
朦胧月色中,费弦见仓虎神色威严,直如天神一般,又思及方才帐外一槊之仇,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遂偷偷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认扣填弦,瞄准仓虎胸口,使出全身力气,“嗖”的一声,箭已离弦,疾飞向仓虎。
英湄却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她既钦佩于仓虎的英雄之气,磊落之行,又不耻于费弦的小人之心,龌龊之举,便于千钧一发之际,大呼一声:“仓将军小心!”话音甫落,箭已及胸,仓虎定光剑却已在手,吐气扬声,大喝一声:“开!”已挥剑将羽箭拔落。
仓虎望向英湄,见英湄一身戎装,秀美挺拔,虽夜色深沉,但仍可见其眉如远黛,青丝飞舞。仓虎戎马一生,心底里装着全是刚强勇毅,却不想于此时此地,有一丝柔波流入,心中甚喜甚慰。
仓虎向英湄微微一笑:“多谢姑娘仗义示警,仓某欠下姑娘一个人情,他日沙场相逢,仓某定有以报!”
飞裳义愤填膺,“似费弦这般小人,留在世上,终是祸害,今日便留下命来!”言罢,拔剑欲上。瑟舞伸手相阻,“我等既已答应网开一面,今日便放他一马,来日沙场再见,便不会再手下容情。”
费弦颜面尽失,无地自容,遂带领残余士卒,灰头土脸地回归东夷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