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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晋王元帅

铁鹞子 平凡之狐狸 3879 2024-07-11 11:12

  晋王大军来了,带着六千骑兵,四万步兵和更多的民夫来了。

  随同他们来的,还有逆辽河而上的白帆,密密麻麻,仿佛能够铺满了江面。

  这些船只,从各个港口出发,汇集起大周东部各个郡县粮仓处的粮食,度过茫茫的大海,将这些珍贵的物资和补给运送到辽东,作为支撑这场战事的后勤保障。

  这个时候,陈翔才终于意识到,肃慎诸部成功地逃回辽河的东岸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如果此时肃慎的部队还在辽河西岸,那么这些船只将化身成河上的堡垒,阻断所有搭建浮桥的努力,将迫使肃慎主力在后援断绝的情况下,和两倍与自己的大周军主力展开会战。而结果,不问可知。

  可惜了,这些船只此时此刻只能继续履行自己作为运输船的作用。

  步骑汇合,水陆并进,大周的这只东征之师,跨过了辽河,正沿着松河逆流而上,兵锋所向,正是此次征伐的最终目的,赫拉山城。

  两军汇合之后,陈翔又回到了苏庭越的麾下,重新做起了抄抄写写的文书工作。

  赫拉山城,并不是一座山城,相反,它耸立在松河北岸,一条名叫乌尔河的支流从它的东边流过,是典型的河口平原城。自然,它的建立耗费了忽都部大量的心血,深山的石材通过简陋的木筏,沿着乌尔河运到城基,大量的部民放下手中的工作日以继夜的辛勤劳作,仓储的粮食不停地消耗,觊觎和担忧的目光不停汇聚。最终,它成功的建立了起来,部落的头人用肃慎传说中的圣山“赫拉山”为它命名,希望这座城市能作为肃慎兴起的象征。

  当大周的全军来到这座城下安营扎寨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十月底,寒风更加凄厉,呼呼的仿佛想要掠走每一分温度。尽管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厚衣,可陈翔依然觉得冻得瑟瑟发抖,甚至有一种放弃现在的文书工作,重新回到军中的冲动。

  当然,这是一种错觉。在营房中抄写文书肯定要比在寒风中站岗放哨要更加的舒服。但是,这种寒冷的天气,对于全军的战斗力无疑是一种削弱,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寒意会越发深沉。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陈翔如此思忖着。

  “陈翔陈季云,你跟我来,晋王要见你。”苏庭越走过来,打断了陈翔的思绪,说出了陈翔期盼已久的话语。

  这位年纪轻轻的录事参军丢下了这句话之后,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掀开了营帐出去。陈翔心头火热,也不得不快步赶上,倒也不觉得外面的寒风有多少刺骨了。

  经过了七弯八绕,密密麻麻的十几个岗哨,苏庭越终于板了个脸,来到了元帅大帐的门口。他收敛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嘱咐陈翔道:“晋王年事已高,对答不可孟浪。明白吗?”

  “明白。”眼见这位苏参军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生闷气,陈翔怎么可能去触这个霉头。简单干练的应答了一声之后,在苏庭越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迈入了营帐之中。

  “小人陈翔,拜见晋王殿下。”陈翔来不及打量环境,一进营中,就大礼参拜。

  一股暖意迎面而来,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麻木,陈翔忍不住小声的感慨一声。暖意从皮肤渐渐的渗透进身体,这种舒服的感觉好像是刚刚喝下了驱寒的烈酒,又仿佛是正在泡着山间的温泉一般,竟然让原本有些紧张的陈翔在此时此刻产生了些许慵懒的感觉。

  “哈哈”一阵轻笑声想起。“禁中的银丝炭,暖而不燥,可谓上品,怎么样啊?”看到了陈翔的反应,郑宝瑞笑着发问。

  陈翔大胆的抬头,看着场中情形。帐中诸人都身着轻袍,神情轻松,只有一名身穿黑色全身甲的武士侍立一旁,拱卫着当中的一名老者。那老者灰黑的头发夹杂着梳理得井井有条,双眼微微眯着,矍铄的脸上深深地刻着笑纹和抬头纹,身上穿着色彩有些单调的玄衣,只是在领口和袖口有金线纹饰和孔雀羽毛。那应该便是当今陛下的叔爷爷辈,大周的宗室老王,晋王千岁了。

  “小人眼见晋王风仪,随和自在,如沐春风,顿时放下了心头的紧张,只觉暖气自足底上涌,深入肺腑。想来银丝炭虽暖,不及如此。”陈翔对着当中的那位老者,笑着说。

  根据此时的场景,郑宝瑞能够在晋王发言之前随意调笑,由此可见,这位晋王并不是那种严格礼制的死板之人,应该有些诙谐喜笑,所以自己的应对就不能太严肃。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晋王在故意戏弄他,这位老者可能不是晋王。不过,自己似乎并不值得晋王来开玩笑。而且,哪怕是晋王真的在开玩笑,那么自己显得笨一点,让晋王得逞也不是坏事。

  晋王和郑宝瑞对视一眼,促狭地笑了起来。陈翔的这份吹捧,稍稍有些露骨了,不过显然他很受用。

  “臣,苏庭越,见过主公。”苏庭越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向主座施礼。严肃死板的话语直愣愣地塞了出来,让暖烘烘的营帐内一时也多了些干冷。

  看到苏庭越这样,晋王也有些尴尬,赶紧正了正表情,抬手虚扶。

  “庭越啊,军中就不用多礼了。”

  苏庭越起身,沉着一张脸,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晋王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幕中多人,可冷面直谏者,唯庭越一人尔。”

  苏庭越刚想说什么,晋王抬手示意,说:“庭越,你不用说,我知道。眼下大周将士远涉千里之外讨伐蛮夷,栉风沐雨,饥寒难耐。我身为主帅,本当与将士同甘共苦,却高卧营中,奢靡浪费,实属不该。”

  苏庭越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晋王已经把他能说的话都说出来,堵住了他的口,他此时除了沉默,还能做什么?

  苏庭越不说,此时有人却能够说。郑宝瑞凑上来,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说:“晋王殿下,您这样说可就折煞我们了。人到七十古来稀,这就是平常人家的老人,也早就在家中颐养天年,更何况您作为皇亲国戚,宗室元老。您不辞辛劳,为我大周之征伐远涉千里,劳碌经年,享受这一点点的银丝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晋王面带笑意,嘴上却说:“宝瑞啊,你这就不对了。我这个老头子,又不懂军事,跑过来没给人家添乱就算是不错了。还要这要那的,这不是矫情吗?也许啊,人家还觉得倒不如让我在长安遥领比较方便呢。”说着,瞥了一眼苏庭越。

  苏庭越叹了口气,拱手为礼。

  “主公,臣不是这个意思。”

  晋王摆了摆手,说:“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感而发,这次出征,多少人盯着我呢,说我为老不尊的,说我吃饱了撑了,说我一大把年纪还要过来抢功劳的,人言可畏啊。”

  “晋王殿下,是那个没良心的混蛋传这样的闲话的,我郑宝瑞第一个去撕了他。您一大把年纪还要跋山涉水地跑这么老远来吹寒风,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江山社稷,有您在战场上亲自指挥,咱大周将士们那个不是生龙活虎,精神百倍,定能击破残敌,剿灭元凶。”郑宝瑞两手摊地,半跪在晋王的面前,动作夸张,好像是戏台上的丑角一般。

  晋王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这就不对了。这战场上的事情,上赖陛下洪福齐天,中间靠的是定兴候冠军侯等一干将帅指挥若定,下面靠的是将士们的舍生忘死,奋勇拼杀。你看,我都把他给忘了。”

  说着,晋王将视线转移到陈翔的身上。

  “你就是陈翔,听说你的斥候队几乎全军覆没,你却毅然决定,继续侦查,最终发现了敌军主力的动向。了不起,了不起啊,英雄出少年,舍生忘死立头功啊。”

  “这是臣职责所在,不敢邀功。臣自从从军以来,经郑总管、苏参军的教会,发誓要报国立功,绝不辜负殿下的征召。想殿下年过古稀依旧亲自上阵,陈翔弱冠男儿,正是舍生报国的大好年华,又何敢言退!”陈翔一脸庄重,信誓旦旦地说。

  “好啊,但使军中人人如你这般,何愁肃慎不灭,蛮夷不服。”晋王表现得慷慨激动,意气风发。

  “得到殿下一言激励,陈翔顿觉精神百倍。为报殿下知遇之恩,陈翔敢不效死!”陈翔表现得热泪盈眶,语无伦次,直接跪了下来。

  苏庭越默默地扭过了头。

  “好孩子啊。”晋王伸手虚抬,陈翔也会意地站起了身子。“我不用你效死,我知道,你已经为大周流过血,负过伤了。现在,我要借重的,是你的头脑,你的见识,你的智慧。“

  说着,晋王招呼来一位侍立一旁的另一位录事参军。

  “蒋礼啊,这陈翔是太原郡的士族,熟悉辽东地理,而且还上过战场,我把他调拨给你,参议军机,谋划方略,你要好好用,大胆用,放心用,明白吗?”

  陈翔顺着晋王的虚扶起身,对着蒋礼拱手,然后抽噎了两下,对着晋王承诺:“殿下如此看重,陈翔敢不竭尽所能,誓死以报!”

  “好啦好啦,你的心意我知道啦,好好干,大周不会亏待你的。”晋王有些敷衍地说着。

  蒋礼认真的交待了陈翔议事营帐所在之处,然后又截下一块腰牌递给陈翔,嘱咐陈翔尽快安顿。陈翔收下腰牌,向营帐内诸位施礼之后,倒退着,缓步离开了营帐。

  一出门,朔风飒飒,刺人心脾。陈翔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这干冷清爽的辽东气息洗涤着身心,拜托晋王大帐中那慵懒温暖的倦意,轻轻一笑,心中想道:

  晋王轻佻,果然名不虚传。难得这么有兴致,看来,是拿我来当笼络人心的陪练了吧。

  陈翔走后,晋王收敛了笑意,转头问众参谋:“方才我的表现如何?”

  众参谋答道:“殿下情真意切,激励人心,三军将士定当感怀。”

  晋王有些不信,特地又问苏庭越。

  苏庭越皱了皱眉,这样答道:“骗骗大头兵,应该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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