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长安老宅的王邵见了罗静心后,大感受到了欺骗,因为罗静心此刻正挺着肚子笑盈盈的在大门口迎接着他,丝毫没有将要临盆的疲惫与痛苦。
“相公!”
虽然开始有些小生气,但见罗静心挺着大肚子坚持在门口迎接他这位家主,又闻那声甜到心田的“相公”之后,所有的不愉好似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娘子,外头风大,小心着凉,何必亲自出门相迎,于府中候着即可,还怕我不回来不成?”王邵上前两步将罗静心揽在了怀中,怜惜之色溢于言表,嘴上却是责备。
罗静心似乎看出了王邵的心思,笑着解释道:“相公是在怪我小题大做喽?咯咯咯,不瞒相公,那医师前脚刚走,言明日我便不能再出门了,只得窝在府中无趣待产,若我不小题大做,只怕相公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
“啧啧,娘子,为何我突然闻到一股好大的醋味啊。”王邵揶揄道。
罗静心玉手麻利地按在王邵腰间肉上,毫不掩饰地噘嘴道:“我就是吃醋了,你这一跑便是大半年未见踪影,若不是有六扇门的探子时常来报个平安,我都不知你是生是死,你这狠心的人,可曾记起过我们母子俩儿?如今,孩子就快出世了,我这做娘的也仅是占着孩子的光才能得见你一面。”
罗静心一通数落叫王邵尴尬非常,心中不禁生出愧疚,打着哈哈道:“啊哈哈哈,前些日子,可谓是大事小事都挤到了一块儿,你家相公我都恨不得自己身下长得是四条腿,这样还能再跑快些,这不,适才忙完,又得娘子一声召唤,我不就屁颠屁颠过来了嘛,对不起啦,我的好师姐,好娘子,亲亲小宝贝儿……来,给爷笑个呗!”
吊在两人后头的王朝一个激灵,抚起了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道:“少爷可真肉麻呀!”
罗静心闻言,也是俏脸一红,同时好气又好笑地伸出玉指戳着王邵的手臂笑骂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严肃点儿。”
“咳,咳咳,好好好,师姐,我真错了。”
罗静心柳眉一挑,嘴角闪过一丝狡黠:“那你倒是说说,错哪儿了?”
“不是,我,呃……”
王邵猛然醒悟,他是犯了兵家大忌,与女子讲起了道理,那结果可想而知,完败!
“少爷,少爷,天使驾到,就在府门之外,您快出去看看吧。”
马汉匆匆来报将王邵给救了,王邵暗呼一声侥幸,向马汉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扭头看向了罗静心,面露为难道:“娘子你看……”
罗静心又岂会不识大体,轻点螓首道:“大事要紧,先去吧,我已命厨娘去准备晚膳,若需出门,也记得早些回来。”
普普通通的一句叮嘱,让王邵倍感暖心,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哪怕他穿越了千年,哪怕周遭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能遇上一个对的人,就是满满的幸福,何况,还不只一个。
“嗯,娘子且好生歇息,为夫定准时归来。”
这才见面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又要分别,王邵不禁三步一回头,看着罗静心痴痴凝望着他离去,心头忽的一酸,喃喃道:“王邵啊王邵,你可真是个混蛋!”
……
出得后院来至前厅,刚想迈步,便见贵公公已被张龙赵虎二人延请而至。
王邵赶紧摇摇行礼招呼道:“呵呵,不想是贵公公大驾光临寒舍,邵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请公公见谅。”
贵公公一打拂尘躬身还礼,热情道:“侯爷说的哪里话,应是杂家叨扰侯爷您清净才是,若不是有要事在身,杂家也不敢厚颜登门呐。”
“呵呵,贵公公无须妄自菲薄,公公乃陛下近侍,事务必然繁忙,邵请还请不过来呢,但不知公公此次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这……”贵公公只一张嘴忽又停下不谈。
王邵顿时醒悟,侧身引路恭请道:“啊呀,罪过,罪过,不想怠慢了公公,这就吩咐下人准备香茗蜜饯过来招待,咱们入内详叙,公公,您先请!”
“呵呵,不敢,侯爷先请。”贵公公笑道。
“公公是贵客,自当先进,请!”王邵再次邀请。
“不可,您贵为侯爷,杂家岂可不分尊卑,还是侯爷您先请。”贵公公推辞道。
王邵淡淡一笑,虚扶起贵公公,嘴上道:“公公,有道是客随主便,我俩儿在门口这番你推我让何时才是个时候,不若,一同?”
“呵呵,善。”
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一同跨进了大厅。
待两人落座,香茗蜜饯备齐,王邵这才押了一口茶,率先开口道:“今日一早,便有宫中信使快马报至舍下,公公此来莫非也是因为那件事?”
贵公公擦了擦嘴,放下茶盏,微微点头道:“不瞒侯爷,杂家正为此事而来。”
随即压低声音道:“侯爷有所不知,此事还与您有些关联,侯爷可还记得去年年尾您查办的钱塘县令吗?”
这才没过去两月,王邵又岂会忘却,便微微点头,颇为玩味道:“自然记得,陛下押而不审,大有将小事化了之意,咱做臣子的,又岂敢忤逆圣心,这不是自找没趣嘛!”
贵公公显然也听出了王邵的不瞒,讪讪道:“呵呵,吾等凡夫俗子哪能揣测圣人心思,孰贤,孰佞,孰善,孰恶,圣人自有明断,侯爷您也不是终得偿所愿,倘若无陛下首肯,一纸和离仅是空谈,侯爷与公主又岂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贵公公忽然窃笑道:“嘿嘿,侯爷已不入朝堂,自是未曾见过国舅爷脸色,杂家随圣人上下朝,有幸窥见,不瞒侯爷,国舅脸色那是黑的跟灶台底下的锅灰一般,对了,还有侯尚书,他也不遑多让。”
“噗!”王邵闻言差点喷了出来,幸好这茶饮的不多,这才不至于失态。
旋即大乐道:“哈哈哈,哎呀,别说,被公公您这么一形容,我还真想亲眼见上他们一见。”
贵公公笑归笑,还是叮嘱道:“侯爷,杂家虽是旁观之人,可还是要斗胆谏上一言,公主改嫁毕竟有失国体,满朝文武虽保持缄默,但侯爷也需低调从事,莫再去寻国舅晦气,让陛下与皇后娘娘为难。”
“贵公公教训的是极,我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这头肯善罢,但那头未必肯甘休啊,徒之奈何?”王邵感叹道。
“呃……”贵公公被王邵反问住了,毕竟人心叵测,岂能用一言断之。
贵公公正襟危坐,转移话题道:“噢,对了,瞧杂家这记性,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就在年初,陛下已委任房、杜两相及魏大人等多位朝堂重臣重新拟定律令及礼法,陛下又特命侯爷您以及高士廉高大人、王珪王大人、许敬宗许大人等等诸位大人,为‘参事’参与其中,想来正式文书不日便会送达,此来,是想早日告知侯爷此事,望侯爷多做准备。”
王邵不解:“敢问公公,这‘参事’难道不是一闲职,为何还需要私下准备一二?”
贵公公一脸了然,果被陛下猜到,王邵对此事还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便淡淡一笑,面授机宜道:“呵呵,侯爷可别小看此职,无论是律法还是新定的礼法,这‘参事’皆是有权提出质疑的,只要言之有物,其建议必定备受陛下重视,侯爷也可视作您是在帮天下人发言,诸参事所议之事,每每皆是模棱两可或悬而未决之重要条款,不可轻视之,一来,是自检,好及时修订政令错谬之处,二来,也利于政令颁布后行政通畅。”
王邵哦了一声,原来这所谓的参事与某某代表差不多,这么一想,王邵觉得李世民还是挺开明的。
只不过,再怎么开明,也难逃封建本质,就算有着这套“纳言”的流程,那也仅是一块封建主义的遮羞布而已,想想这些被邀请过来当参事的人的身份,敢大声替老百姓说话的,能有几何!
这就好比让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老爷们去讨论要不要跪坐的问题,不是闲职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