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某间凉亭里,高阳正被长孙皇后带人捉个正着,皇后一见面就说要考校她学业一番,高阳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接受母后的耳提面命。
“怎么,已经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辰,如此美不胜收的风景你却做不得一首小诗,本宫倒是想请祭酒过来好好问问,平日里公主的学业究竟是如何教授的,尤为马虎。”长孙皇后见高阳只懂提笔却迟迟未书一字,便是一阵蹙眉。
“母后,母后莫崔,孩儿立即写出来还不成嘛。”
“那倒是写呀!”
高阳苦思冥想一阵,忽然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立马高兴地叫道:“有了!”
高阳一呼过后,下笔如有神助,唰唰唰几个大字瞬间跃然于纸上,给人一气呵成毫无顿挫之感,果有大师的风范。
顽劣的高阳忽然展现出如此自信的一面,叫长孙皇后不禁讶异,美目频频探了过来,看着她面前的宣纸,缓缓吟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便有蜻蜓立上头。”
“好诗,好诗。”
“咦,这首诗本宫似乎打哪儿听过,高阳,这诗当真是你即兴所作?可莫要瞒着母后,否则,母后可要生气了。”长孙皇后本是大加赞许,却忽然察觉有些不对,依稀记得这首诗乃是王邵所著,便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出言诈道。
见长孙皇后起疑,高阳蒙混之心那是荡然无存,主动皱起琼鼻噘起小嘴扮起了可怜,下跪道:“母后~~~这也太难了,孩儿能忆起一首合情合景的诗句已是难能可贵。”
“母后要叫我做新诗,那简直是在强人所难嘛。”
最后一句,声如蚊蝇,像是深怕被长孙皇后听见似的,可高阳哪知这间凉亭总共才有几人,长孙皇后自是听地真切,且一字不漏。
“呵,也罢,快起来回话吧。”大度的皇后自然不会将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高阳发发牢骚,一笑置之。
“咯咯咯,谢谢母后,就知道母后最疼我了。”高阳一听立马起身,屁颠屁颠的贴了过去,还不忘撒起娇来。
对分外亲昵的高阳,皇后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伸手点着高阳丫头的小脑袋一下,训诫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还跟那些个小太监们一起出宫厮混,国子监的诸多太傅已是几次三番到本宫这儿来告状了,照这样下去,你父皇与母后还怎么给你觅个良配呀。”
“嗯……高阳不嫁人,高阳想天天陪在母后身边,孝敬父皇和母后您。”高阳荡着皇后的柔夷,一脸的不依。
皇后则板起脸来:“休得胡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轮不到你自己说了算,天天跟一野丫头似的不学好,可是忘了禁足的教训?”
“略……”高阳吐着舌头翻起了白眼,这表情叫皇后又是一阵摇头,拍打道:“去,堂堂一国公主,整日也没个正行,母后跟你说正经的,你父皇今早就来过立政殿,说了吐蕃使节的闹心事,你若还是这般不知上进,休怪母后将你去送出去。”
“不要,不要……我不嫁,我死也不嫁!”高阳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子,小脑袋同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没停过。
长孙皇后噗嗤一笑:“咯咯,这就急了?好了,是母后骗你的,莫说吐蕃那地方是地广人稀穷乡僻壤,便是花团锦簇人寿丰年,本宫也不舍得叫你嫁去异国他乡,你的身份也容不得外族窥觑。”
高阳一歪脑袋,嘀咕道:“母后,什么我的身份?孩儿实在不太明白。”
长孙皇后一怔,心道不好,赶忙敷衍道:“呵呵,你可是万国来朝的大唐公主,若随随便便来波使节将你娶了去,我大唐皇家的颜面该置于何处,是也不是?再说了,我大唐青年才俊辈出,何时又轮得到他们。”
高阳一听转忧为喜,叉腰附和道:“就是,一群不知道哪儿来的土鳖,竟敢打本宫的主意,也不撒泡……”
“咳咳。”
“呃,我是说那什么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哼!”高阳赶紧收敛道。
得亏长孙皇后及时一声轻咳提醒,但还是引得四周闻弦知雅的宫女们齐齐掩嘴偷笑。
“什么土鳖呀天鹅的,别说,倒是蛮形象的,不会又是王邵的俚语吧,回头,母后得给他一点教训,省得把我们家公主给带坏了。”长孙皇后不禁也是一笑,嘴上则怪罪道。
“别,母后,他又没做错什么。”
长孙皇后做恍然状:“哦,是吗?那就奇怪了,来时我可听见某家姑娘一边摧残着这御花池里的荷花,一边还念叨着臭和尚、死和尚什么的,难道是本宫听差了?”
得,高阳被长孙皇后戳破心事,便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一瞬间,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哎,孩子,你且过来。”长孙皇后幽幽一叹。
高阳楚楚可怜的投进了皇后的怀抱,似是寻到了心灵的港湾,将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化成了涓涓泪水,倾泻出了眼眶。
“母后,我……”
“不哭,不哭,情之一物果是害人不浅,你乃情窦初开,未必就能认清楚往后与你共度余生的夫婿该是个怎样的男子,只等你长大了,懂事了,自会知晓,所幸,你年岁尚轻,不急于一时,母后与父皇更是不会逼你,不哭。”皇后努力安慰道。
一通安慰,反倒让高阳哭得更是稀拉哗啦,而我们的始作俑者,他则正不停地在榻上翻来覆去,同样也是倍加难受。
“来人呐,底下的尿壶哪去了?”
“来人呐,少爷我要解手啊。”
“快来人呐,要出人命了!”
“到底家里还有没有活人了?都TM死哪去了,这还没到饭点呢!”
喊了整整快半个时辰,王邵从神采奕奕吼到了五官移位,又从五官移位吼到了有气没力,最后,干脆放弃了,一脸木然的望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了盏茶时间,王邵听见外头响动,立马又活了过来,死死盯着门扉,见有人影闪过,立即爆喝道:“站住,就你,别四下张望,我喊地就是你,不管你是谁,还是谁的那个谁,赶紧给我进来一下!”
话音一落,只见崔莺莺怯生生地推门入内,手里边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你找我啊?”崔莺莺又是左顾右盼一阵,半响才反应过来。
“可不,”王邵跟见到救星似的,立马招呼道:“别看了,这儿没别人,你赶紧过来帮个忙。”
“哦。”崔莺莺愣了一下,匆匆放下食盒就急踩莲步靠了过来。
“再近点儿,这么说话多不方便。”王邵一阵扭捏,跟做贼似的。
“啊,要再近点儿?哦!”崔莺莺一阵茫然,她都走到床边了,要是再近点儿,那不得扑到榻上去。
忽的,她记起长乐早上交代的任务,于是乎,轻轻一咬牙,脱了绣鞋就踩上了锦被。
“不是,你这是干什么呢?谁让你上来的!”王邵全程看在眼里,眼珠子几乎快掉出来了,一脸无语的看着做小猫匍匐状的崔莺莺郁闷道。
“你,你不是让我靠近点儿嘛。”崔莺莺也很委屈,这般姿势已经够羞人的了,还要被王邵无端训斥。
“我是让你……你将耳朵凑过来不就完了嘛,哎呀,算了,反正半个时辰也没见其他人来,就这么听我说吧。”王邵被打败的摇头一叹。
“那你说我听着,呀,这儿怎么这么湿啊。”崔莺莺不禁双手一撑,将螓首微微侧了下来,但随即便发现了不对。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
“我,我本来是想提醒你的,顺带帮我善后一下,可你却……这可不怪我啊,我这双腿不是不能动嘛,你瞧,不信你回头瞧瞧,我这腿……嗯?”
王邵还想表现下自己的无辜,结果这一用力,一条毛腿瞬间就露在了被褥之外,还蹬的十分之欢实,关键,正巧给回头的崔莺莺看个正着,王邵那是异常尴尬简直羞愤欲死,此刻,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老天爷啊,不带这么打脸的,哥的一世英名啊!
“咳咳,我是不是该向姐姐她们报个喜呀?”
“报喜?对,这是要报,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活动,我还得洗漱一番才能出去,至于原因,你懂的。”
“咯咯咯,好,我答应你。”崔莺莺笑得花枝乱颤。
王邵板着脸吓唬道:“还笑,不许笑,一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方设法盘算怎么出卖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来个杀人灭口以绝后患,我跟你说,我没有人性起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怕,你可别逼我辣手摧花,喂,我可是很认真的说,好歹给点反应好不好!”
“我好怕呀,咯咯咯,哎哟,哎哟,王邵,你,你,乐死我了,能不能不要这么逗我,讨厌!”崔莺莺笑地上气不接下气,直挺挺倒在了王邵身边。
无疑,崔莺莺的表现惹出了王邵的一头黑线,这叫什么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