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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酒萸肉(上)

戏言江湖曲 天不渡 3844 2024-07-11 13:40

  不服老的孙老头,不听话的墨姑娘,不晓明的大和尚……

  且将这三者抛开不谈,单单去说那带着满背冷汗快步离去的紫衣人,依旧有着不少巧妙的故事可以诉说。

  半夜不止有冷清的月,还有那止不住的风。

  紫衣人那一束长发随风摇曳,被冷汗打湿的脊背让那凉风一吹,当真是冷飕飕的。

  轻轻理一理鬓发,这紫衣人站在一方庭院的房檐之上,一双眸子迷离得看着那皎洁的月,伸出手,仿佛那月光便留存在这掌心之中。

  “今夜的风,却甚是喧嚣呢……”

  纤细的手指感受着流动的风,同样感受着从指间滑落的月光那份纯净的洁白。

  “先生,东西已然带到。”

  屋檐之上,犹如鬼魅般出现的黑衣男人单膝跪着,双手托举着将一只黑漆漆的盒子,那泛着月光透亮的盒子上,雕琢这一具极为骇人的厉鬼模样。

  “已经确定了,”紫衣人也不回头,只是这般问道:“若是再出甚么差错,你自然知晓自己会是个甚么下场。”

  一句话,平淡无奇,却让那黑衣男子汗流浃背。

  冷汗,就如同黄豆般大小的冷汗止不住得往外冒。

  “想来你是知晓了,”紫衣人斜眼瞥一眼那庭院之内的点点烛光,吩咐说:“那便速速动手吧,记得手脚麻利些,可别搞出甚么大动静。”

  黑衣人点点头,一柄短刀不知何时被他含住,那一点寒芒之中,仿佛招致了万千冤魂,仿佛堆积了尸山血海。

  一道光,一道亮丽的精光,一道绚丽的刀光。

  当这一道光闪过之时,所有的一切仿佛定格,而紫衣人的唇角也忍不住扬起一丝弧度,满意的笑颜不加掩饰地绽放。

  伸伸手,让那衣袖径直穿过他的手臂,喧嚣的凉风依旧,他却感受到一丝不太自然的温暖,那份温暖仿佛是贴着血肉般亲近。

  “好快的刀,好巧的手。”

  紫衣人这般赞叹道:“我身边不乏办事麻利的,却唯独是你用得最是贴心。”

  黑衣人将那刨开的木盒子摆在身侧,细细打量着自家主人这身十足新的绛紫大氅,紫貂的绒毛衬起领口,便是看着也觉得暖和。

  这一件鹤氅乃是素手坊新款的珍品,昨儿在京州推出,自己便马不停蹄赶赴京都相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京城里那些个富贵人家手里夺来了这么一件。

  所幸,这么一身体面的衣裳穿在主子身上,相得益彰。

  瞥一眼那狰狞的木匣子,紫衣人叹一句:“莫要嫌我多嘴,只是你这喜好实在是古怪,这好好一身鹤氅也要装在这么个骇人的匣子之中,实在是无趣了些。”

  那黑衣人也是干脆,手中寒芒仿佛繁星点点,那木匣子登时只剩下一块块大大小小的方形碎块。

  再一抱拳,那黑衣人言道:“先生,既然这鹤氅已然披挂身上,现如今应当尽快回去拜见判官大人才是,莫要让判官大人久等。”

  紫衣人轻轻颔首,姿态之间极近风雅,他的轻功想来是极好,那惊鸿一步轻轻踱出,紫色的身影仿佛轻灵的飞燕般飘然而去。

  几个起跃,漆黑的身影如影随形,两道身形一前一后在这客栈宅邸之间纵跃不休,只当数次呼吸,他们却已站在宅邸大门口,两只笼罩在月光之下的石狮子仿佛在低着头看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悠远的巷口传来尖利的打更号子,紫衣人轻轻朝着左侧的石狮子施力一拍,却见那石狮子竟生生朝后挪移,再是一阵青石摩擦的声响,两道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是一声打更号子,却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走到这石狮子面前,黝黑的窟窿是那般的明显,他却只是瞧着那头雄壮的石狮。

  仔细一瞧,这一位也是个怪人。

  他的鼻子瘪得好似并不存在,耳朵却比寻常人要长上好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这样的人应当是任何人瞧见哪怕一眼都不会遗忘的。

  他手里有铜锣、小棒、签更和一根极粗的毛竹,他的面色极为苍白,那是一种唯有终年不见阳光的人才会生出的病态面相。

  最奇怪的却是他的衣衫。

  一个生得如此稀奇的怪人,却偏偏要穿上这样一件大红大紫、五颜六色的花袍子,更是让他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不安分的小辈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那怪人就这么呆呆站在这里,瞧着那雄壮的石狮子,最后也只是轻轻敲一声手中铜铃,一步三晃荡地离开了。

  他走得极慢,慢到往往常人走一步的路,他要走上两步,而他走两步的时间,却足以让寻常人走上两步。

  那只石狮子也走得极慢,往往要这位打更人往前走上两步的工夫,它才能挪动一寸。

  踉跄的身影渐渐远去,待到巷角也瞧不见这位打更老人,那石狮子早已对得齐了,稳稳当当,好似从未挪动过。

  ‘蹡蹡噹’得古怪打更声音传过来,在那响亮的更音之中还隐藏着一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的声音悠长,但在这喧嚣的风声之中却还是免不得消散一途。

  再说那潜入石狮密道的两人,这石狮之下却是一条极为宽敞的密道,当他们二人站定的刹那,便好似有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四周一片漆黑,两人虽然身怀高深内功,竟然也在这刹那间觉得眼前只剩下漆黑与虚无,他们甚么都瞧不见。

  紫衣人的耳力同样远超常人,他能够清晰辨别出那些轻微的呼吸声,而且他敢肯定的是,周围隐匿的高手绝非一人。

  当然,他既知道这些人是些什么人,也知晓他们接下来会做些甚么。

  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黑暗中又有脚步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老爷子信不过我?”

  紫衣人微微皱眉,道:“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信了么?”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于是就连那位紫衣人都乖乖闭住了嘴。

  一个苍老而衰微的声音慢慢说出了解释:“不管站在这里的人是谁,也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想要拜会判官府,便要受过六重盘问、七次核查,这是规矩。”

  所以,就连紫衣人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周围有一道呼吸接近了,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这股呼吸变得更为清晰与粗重。

  “跟我来吧,先生。”

  那人打头,走得飞快,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干燥却新鲜。

  紫衣人慢悠悠地踱步跟上,虽然动作极为缓慢,却总是跟着那人身后半个身位,既不会靠的太近,也不会离得太远。

  黑衣人却早已不见,紫衣人也不是很在乎的模样。

  不知走了多久,绚丽的灯火点燃了这片漆黑的天地。

  灯火源于一盏盏雕琢极为精巧的水晶灯,无论是在任何地方,无论遇到多么大的风,都绝对无法撼动这水晶罩子里的火苗。

  这是一座地下的寝宫,大殿的中央摆着一张很大很宽的卧榻,一层层厚实的绒毯铺在上面,前面是一条长桌,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老人窝在那绒毯之上,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极不自然的潮红,一只不比鸡爪子更肥半分的枯瘦老手拎着一坛酒,若是他想,随时都能抿上一口。

  刚刚消失不见的黑衣人便跪伏在老人的卧榻之前,一颗脑袋低得很深。

  “回来了……”

  老人问道:“孙老贼选了谁?”

  紫衣人俯下身去,轻轻叩首,道:“头一只尝了自家的潭州笨鸡,却不甚满足,只得又补了孙前辈一只‘长河仲’尝了,嫌嫩。”

  “可不得嫩,”老人侧过身子,道:“长河伯的仲子尚不过是舞勺之年,听说还未至志学,哪里个划算的卖家。”

  灼灼灯火映着光,这位老人赫然便是这三阳郡城之中人人敬畏的老郡丞。

  “其他人呢,总不济就跟你论了个朱家的后生娃娃吧。”

  老郡丞提点说:“秦州地处中原南极,若是在那边举事,应当是极好的选择才是。”

  “这……”

  紫衣人面容难色,却只得逼出一道内息,唇角微颤,却是一段运用传音入密的手法渡至老郡丞耳中的文字。

  愈是说着,老郡丞的脸色便愈发沉重,到了最后,只得长长出一口气,眼中重新多出几分清明之色。

  “尔等先退下吧,老头子同晨儿细细详谈。”

  面面相觑,却不敢质疑半分。

  几道漆黑的身影抱拳施礼,下一刻便架起轻功,刹那间这周围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且与我细细数来,你同孙老贼都说了些什么?”

  老郡丞起身,盘坐在那卧榻之上,手中的酒坛随手撂下,一双虎目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细细的白胡随着唇微微颤动。

  “孙前辈欲要一品金齑鱼脍,便要寻个红案师傅。”

  紫衣人展颜一笑,道:“前辈想要前往释州,自然要付出些什么的,一坛太清红云,想来便是够了。”

  “他愿意出手?”

  老郡丞一挑白眉,问道:“他竟然没有提任何其他条件?”

  “是。”

  “这可不像他的做派。”

  老郡丞探手又捏一只角樽,却又笑道:“不过,他既然这般说,那便是有着十足的把握,那玩意儿太过重要,偏偏我却不能动手,这老贼倒是给我省了不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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