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苏梅走到公交站,一个人等着回家的公交车。已经六点,这是最后一趟公交车,如果苏梅坐不上,真要露宿街头。苏梅焦急的等着,手不停的来回搓,脚不停的跺,一边取暖一边自言自语说:“太冷了,真的太冷了。”
说不定下一场大雪,天就没这么冷了。
苏梅幸运地坐上最后一趟公交车。公交车已没有白天时的热闹。这辆公交车似乎成了苏梅专用车,车里除了售票员就是司机。要是换成白天,公交车不是人挤人肩并肩,司机绝不会发车,这下倒好再也没人和苏梅挤公交了。
苏梅下了公交车还要走十分钟的路才能到家。下了公交车,苏梅眼泪就唰唰流下来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反正就想哭,没来由地说哭就哭。
已经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说苏梅爱哭了。苏梅听苏梅母亲(备注:下文简称苏母)说自己不满一周岁时就成天的哭,哇哇的哭,也不知道怎么惹着了,除了哭还是哭。那时苏父以为苏梅被不干净东西吓着了,抱着她四处求医问药,连续跑了一个月,最后一个医生无奈地说这孩子天生爱哭的命,不用治了,治也治不好,该回家回家去,长大后慢慢就好了。苏梅父亲(备注:下文简称苏父)不信医生的话抱着她去了另一个镇上有名的专治儿童各种病的医生,医生看过之后淡淡地说,孩子没事,不用担心,她就是爱哭,将来也是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苏梅父亲这才安下心来。
每当苏母讲这段时,苏梅都不乐意,就像被人揭了丑陋让众人看,感觉自己的囧事全被外人知道了。苏母不说还没人知道,苏母一说,邻居们全知道了,总是有事没事拿苏梅开玩笑。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苏梅被伤到了自尊,那时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自尊,只是感觉自己可没面子,在邻居小伙伴面前抬不起头。因为小伙伴们知道后,也总拿这个笑话苏梅。别人拿出手的都是倍有面儿的骄傲的事,唯独苏梅是囧事。
苏母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会有攀比的心,也有强烈的自尊心。更想不到,只要有几个孩子在一起都会被比来比去,最后不起眼的小孩儿,都会被耻笑,甚至被远离。
苏梅不知为什么就想起往事了,可能和在林月家受了些刺激有关,也可能和自己的脾性有关,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越伤心,竟然控制不住地流泪了。苏梅相比之前已经很不爱哭了。每次哭的时候她都会骂自己,在她看来只有弱者才会哭,眼泪属于弱者。这次苏梅却没骂自己,她对自己说哭就哭吧,反正哭也不犯罪。她本来也不是强者,干嘛非要打肿脸死充胖子。她是弱者,天生就是弱者,从娘胎成型就是个弱者。苏梅想要控诉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让她从单纯无知的女孩一下变成心事沉沉的女孩,活生生的让她脱了一层皮肉,往她的伤心处撒盐。她要控诉,她要告状,她要……她要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从刚才一腔愤怒,到现在什么也没了,怨气不知何时已经发泄完了,或许怨气随着流出的眼泪也从心底跑了出来,跑的无形无踪。苏梅还没好好地发泄,怨气不声不响就没了。因为转学一下把所有的单纯全毁了,也把她的自尊毁了。把她的钢琴梦毁了,毁的只剩碎渣,连碎片不剩。
苏梅在林月前丢了面子,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比林月强。苏梅从此心里住了一个人,一个对手一个敌人,那个人让她想起来就像自己被埋进一个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黑暗里,黑暗吞噬她,甚至比老虎的嘴还要大,仿佛掉进深渊,摔得粉身碎骨。苏梅内心恐惧起来,却又不愿意轻易认输,倔强的不认输,想要让她认输,除非让她死。
苏梅回到家就回屋睡了,苏母叫她吃饭,叫了四五次,苏梅一直不吭声。她躺在床上痴痴的看着有些泛黄的屋梁,上面的木头看上去又黑又丑,就像抹上一层厚厚的锅灰。苏梅看到上面蜘蛛网上有一个小蜘蛛,天不怕地不怕,竟然爬到苏梅眼前。苏梅只看到灰色的小蜘蛛,却看不清那根丝线。小蜘蛛像杂技演员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自由随性地游走,一点儿也不害怕苏梅。苏梅伸手在小蜘蛛活动范围内,挥舞了几下。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她。苏梅睁大眼睛,俯身过去,仔细观看,还是什么也没有。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是小蜘蛛仍能在空中自由行走,肯定有蜘蛛吐的丝网。苏梅这次不再是一只手,换成两只手,在小蜘蛛上方不停挥舞。小蜘蛛一下从空中掉在苏梅胸前,还没等苏梅捉它,它就灰溜溜跑了。苏梅不怕蜘蛛,不是因为她胆子大,而是她见了次数太多了,或许仗着自己比蜘蛛个头大,她就不怕它。苏梅脑海里浮现“恃强凌弱”这个词。她也只能在一个弱小动物面前表现自己是个所谓的强者吧,苏梅看着蜘蛛落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破天荒了骂了一句,她奶奶个腿儿的。
苏梅不会骂人,那些骂人的话从苏梅嘴里说出来还带有文艺气息,不是骂人的话文艺而是苏梅骂人的腔调文艺,苏梅有时候很羡慕会骂人的人。有时候骂人的话能把欺负自己的人骂到退避三舍,仿佛那些骂人的话是一把利剑,分分钟钟就把对方打败。苏母比苏梅霸气,谁要敢欺负她们家,苏母就能骂到对方大气不敢出一下。甚至连头也不敢露。苏梅是苏母的大女儿,这点苏梅一点不像苏母。就因为这点,苏梅很是欣赏并羡慕苏母身上的这项优点。
苏梅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母亲骂人的时候是泼妇。因为苏母从来不平白无故的骂人,都是别人欺负她们家的时候,苏母才会第一个站出来把对方骂得狗血喷头,不敢再欺负她家,也不敢再说她家一句坏话。
苏兰苏阳来叫苏梅吃饭,苏梅把她俩全轰了出去,苏梅现在谁都不想看到,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吃,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躺着,甚至苏梅有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她想躲开她们,她不想让她们找到自己。
苏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产生这样消极的想法-离家出走。苏梅不是第一次有了这个念头,之前她就离家出走过一次。那时林月买了一个手表,在苏梅面前炫耀,苏梅回家就吵着要手表。苏母二话没说拿起扫帚狠狠地打了苏梅一顿,边打边说:“饭都吃不上了,还要手表,叫你要手表,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攀比,爱慕虚荣,跟谁学的,谁教你的,说!”苏梅咬着牙不说话,不哭不闹,一点反应也没有,苏母更加生气,直到苏母打累了,苏梅也没求饶一句,甚至激起苏梅的骨气。苏梅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眼泪。不过苏母说着说着自己却哭了起来,哭的越来越凶。苏梅现在和苏母较劲,苏梅的倔劲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苏梅淡淡地说:“你不给我买手表,我就不上学了,打死我也不去!”苏母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出来,又拿起扫帚边打边说:“你这不成才的东西,打死你也不给你买,叫你嘴硬。”没想到,苏母使出的力气竟然把扫帚打折了。苏母站在那儿红着眼睛,一边擦泪一边手拿着扫帚站着。苏梅站在苏母面前一动不动,和苏母对抗着,表现得像个视死如归的英雄,用苏梅的话是说头可断血可流,但是不能断骨气。苏父在一旁看着,实在看不下去说:“给孩子买吧,多大点事把孩子打成这样,你真下的去手。”苏梅瞪着眼睛看着苏母,苏母说:“不惯她这毛病,有一就会有二,今天要手表,明天就要衣服,后天就要轿车。我怎么养出这么个东西,造孽呀!”苏母一遍一遍捶着自己的胸口。苏梅说:“妈,你打我吧,别打你自己。”苏母就哇哇的哭,坐在地上哭。好像苏梅狠狠打了苏母,而不是苏母打了苏梅。苏梅看自己母亲哭得那么伤心,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一边掉泪一边说:“妈,我不要手表了,你别哭了,我不要了。”苏梅一边拉着苏母站起来,一边哭着说。苏母坐在地上不动放声大哭,哭的那么伤心,苏梅道歉说:“妈,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我不该要手表,不该惹你生气,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妈,你快起来吧,地上太凉了,容易伤你的身体,”苏母被苏梅拉着站起来,苏母边哭边说:“孩子你可要好好学习,妈可就指望你了。妈希望你能考上名牌大学,将来给我们争脸,咱可以不讲出吃不讲穿,咱们可得讲志气不能让人戳咱脊梁骨。”到此,苏梅的手表就戛然而止了。苏梅偷偷跑跑到后院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狠狠哭了一场,开始她不敢大声哭,只是无声的掉眼泪,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哭出声来了,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被人抢去了心爱的东西。苏梅不止哭了多久,竟然哭着睡着了。
苏梅醒来时发现全家人喊她的名字,发疯的找她。苏梅不知为何不想出去,如果就让她这样死去也挺好的,苏梅心想忽然一个近在身后的清脆女声说:“姐,你在这里啊,我们找你找疯了,快回家吃饭吧。”苏梅淡淡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在这儿一个人坐会儿。”苏兰知道姐姐因为要手表挨打了,说:“姐,以后我挣钱了,第一个就给你买手表,你喜欢什么手表就买什么手表。”苏梅的心一暖眼泪不争气地泛上来,在眼圈里来回打转翻滚,苏梅颤抖着说:“姐知道你的心意,姐不要手表了,手表把你姐给害了。”苏梅说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出来。苏兰说:“姐别哭了,有我呢!以后我长大了保护你,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苏梅听完眼泪更多了,努力让自己不哭,却又止不住。苏梅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苏兰。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苏兰说:“姐别哭了,咱去吃饭吧!”苏梅一想到自己经常欺负苏梅,苏梅却对自己如此包容,心生悔意,又说:“姐,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以后你的东西我不争着抢着要你的了,我知道那是爸妈买给你的,你却给了我。”苏梅这次是真的笑了,眼里却含着泪花说:“苏兰长大懂事了,知道心疼姐姐了。”苏兰说:“爸、妈、我还有苏阳都担心你,还以为你永远不回家了。”苏兰说完低下头不说话了。苏梅牵起苏兰的手就往前院走。苏梅确实有离家出走,一走了之的想法,可苏兰的一番话,让她自惭形秽,瞬间感觉自己比苏兰苏阳还不懂事。
家里只有苏梅和苏兰,其她人都在外面找苏梅去了。苏梅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面对一家人,更不知道说什么。苏兰说:“姐,你哪儿也别去,我去叫爸、妈、苏阳回来吃饭,就说找到你了。”苏梅说:“我和你一起去。”苏兰说:“你在家歇着,我跑的比你快。”苏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笑了,只是内心一阵阵温暖。
苏梅站在院子里,老远就听见一家人说话的声音。她们的声音听上去亲切又熟悉,仿佛很久没有听到了。苏母先进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笑着说:“饿坏了吧!妈给你盛饭去。”苏母说完就要往厨房走,苏梅一把拦住,说:“妈,我去吧,您歇会儿!”苏母说:“还是我去吧,厨房都是油烟味儿,你和苏兰苏阳玩吧。”苏母说完去了厨房张罗。苏梅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着苏母进厨房,仿佛一瞬间成了这家的客人,显得生疏又拘谨。苏兰一把拉住苏梅的手说:“姐,进屋吃饭吧。”苏兰掀开门帘,苏父苏阳进屋子后,苏梅最后才进去。
苏父说:“苏兰,去给你姐端饭去。”苏兰说了声嗯,就跑着去了厨房。苏父又让苏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弄好饭菜。苏阳也跟着跑去厨房。苏父走到苏梅面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苏梅面前说:“你妈给你买的,别让你弟你妹知道。你也知道咱家里情况不允许,你也别怪你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们三个里面最待见你,也最看好你。”苏梅一时后悔,不该因为一时要强,而忘记自己家里的实际情况,想到此,苏母平常对自己最好,自己却还埋怨苏母,不由地自责执意不要。苏父就放到苏梅上衣口袋里说:“以后想要什么直接给爸说,爸能给你买的一定会给你买。你妈也不是不给你买,给你一个人买就得给苏兰苏阳买,让她们知道只给你买,不给她们买,她们肯定不乐意。快拿着,回学校再戴。手表正好对学习也有帮助。别再和你妈生气了,你妈都是为你好。”苏梅眼泪情不自禁的流出来,眼里眼角都是泪花。苏父说:“快去洗脸,脸都哭成花猫了。洗完脸,咱们就吃饭。你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炝锅面。”苏梅动了动喉咙,想说一句对不起,终没说出一句字,把手表从口袋里拿出来,又塞到苏父手里出去洗脸了。
苏父拿着手表,看着手表叹了一口气。苏父忽然感觉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连一块手表都给孩子买不起,还有脸当什么父亲。想到此,苏父心里难过起来,一时苦涩涌上心头,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苏父伤心了,做人真难呐。
苏梅从那以后再也不主动要东西,即使多好的东西,她看都不看一眼,她怕自己看一眼都是奢侈。苏梅想到此伤心难过起来。
可这次不一样,林月的钢琴唤醒了苏梅内心最深处渴望的东西。如果苏梅没看见没摸着钢琴,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想弹钢琴,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苏梅不知道该不该向母亲说这个事,不知道母亲听完是什么反应。苏梅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她还是希望母亲能支持她答应她。苏梅学钢琴不是虚荣心作祟,她只是喜欢弹钢琴,真的喜欢弹钢琴,喜欢听钢琴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像唱歌像跳舞像会笑像会哭,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苏梅觉得它不是钢琴,仿佛是个有故事的人,饱经人世沧桑的人。
在苏梅心目中,钢琴有了生命,有了呼吸,有了喜怒哀乐。钢琴变成另一个苏梅。
苏母叫苏梅吃饭,苏梅却不吃饭。苏母便觉察到苏梅不对,只不过苏梅没有说出来。苏母盛好一碗饭端到苏梅屋子里去,送到苏梅面前,问:“怎么了?从回来也不去堂屋说话,谁欺负你了?”苏梅说:“妈,我不饿,你端回去吧。”苏母知道苏梅有事藏着说:“你有什么事说出来,让妈听听,妈能办到的一定支持你。”苏梅不知道苏母说的真的还是假的,试探地问:“妈,我想求你一件事。”苏母说:“什么事?”苏梅再三思索,思想不停地做斗争,终于鼓足勇气,说:“妈,我说了您别生气。我想学弹钢琴,如果你不让我学,我就不学了。反正我觉得学了也没什么用,将来也不能挣钱,也不能养家。”苏梅看到苏母眉头一皱,便猜到结果。为了不让苏母生气,苏梅只好自己找个最烂的理由。苏母说:“你说的对,考上名牌大学比学什么都强。学钢琴都是吃饱没事干的人学的,你学习那么好,不用学钢琴。”苏梅的心就从天上瞬间摔到地上,连声响都没听见就摔得粉身碎骨,摔的她的心哇凉哇凉的。苏梅心里苦笑道,不应该心存幻想。好好的上学吧,苏梅学什么钢琴,这不是明摆着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给自己添堵,白日做梦,痴心妄想。苏母林月把时间及金钱花在苏梅学习上,也不愿意花在其他地方,在苏母眼里再也没有比考上名牌大学更为重要的事情,似乎考上名牌大学才是苏梅正确的出头之日。苏梅懂苏母一片苦心,也理解苏母,像她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让她学钢琴,饭都吃不上,让她上学都已经不错,让她上好的学校已经比邻居家的孩子享受的待遇不知高多少。苏梅应该知足了,她不应该奢求在此以外的东西。远的暂且不说,就拿近的来说,苏兰就是在村里上的小学,她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她不知要比苏兰幸运多少,应该学会知足,不应该奢求更多的东西。那些都不属于苏梅。
苏梅心想算了吧,命里就是如此。苏母看出苏梅的心思,只是她不能答应更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学钢琴那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学的,她们家可没这个钱学这个。苏母为了当父母的尊严并没把这些大实话说出来,只是把碗递到苏梅面前,苏梅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说:“妈,你去忙吧,吃完饭我来刷碗。”苏梅为了让父母放心,还是咧嘴笑了。
苏母说:“快吃吧!饭菜都凉了!堂屋还有菜,去堂屋吃吧。”苏梅听话地点了点头。苏梅就去堂屋吃饭,吃完饭刷碗。
苏梅决定不想钢琴了,那不是她能想的。只有像林月那样的家庭才有条件学弹钢,苏梅只在心里偷偷的想着那架钢琴,想着那架钢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着黑白键响起的清脆声响,想起自己的手触摸钢琴的感觉,苏梅只能想只敢想,再也没有其他。
苏梅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学习没兴趣,吃饭没兴趣,玩耍没兴趣。林月天天在苏梅面前说些苏梅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这些东西离苏梅真近呐,近到咫尺,可这些东西又离苏梅很远,远的像是地球到月亮的距离。
苏梅决定忘了它们不让它们干扰自己,林月在苏梅面前说自己又被林母逼着弹钢琴了,而她一点也不喜欢弹钢琴。苏梅心想咱俩换一换就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弹钢琴。苏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一次钢琴碰一次钢琴,就再也忘不了钢琴,仿佛骨子里就很喜欢弹钢琴。当林月说想要去苏梅家玩时,苏梅吓的都说不出来话,她不想自己最后一小块阵地也沦陷。脑子里第一反应,她决不能让林月到自己家。自己家和林月家,一个天一个地,差的可不止十万八千里。苏梅家破旧不堪,家里又是牛又是羊,而林月家却是那么干净,干净的一尘不染,干净的像个世外桃源。
苏梅羡慕林月,满满的羡慕,而这些在林月看来微不足道,一点意思也没有。
林月经常请假,苏梅开始以为林月生病了,后来才知道林月去省外参加钢琴比赛。苏梅看着空空的座位,课桌,内心竟然没有泛起任何涟漪。人家去参加钢琴比赛,自己瞎想什么,真是吃饱撑的,苏梅自己骂自己。
苏梅再次见到林月时,已经是三个月后。林月回来后竟像变一个人,走路说话好像端着架子。苏梅还没来得及上前问好,就被其它同学挤出人群外面。大家纷纷祝贺林月得了一等奖,据说林月还为此专门学了一段时间舞蹈,怪不得林月变了,变得不一样了。大家把林月捧成仙子捧成天上的月亮,苏梅却把自己贬到尘埃里,把自己看成小草。苏梅还能把头低得更低吗?埋的更深吗?苏梅不知道。只是她和林月在一起的时候,无形中感到一种对比的差距,这种差距深深地刺激着她,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成为像林月那样的人。
上课时,苏梅刻意和林月保持距离。她们两个永远是班里的骄傲,苏梅学习成绩全班第一,林月钢琴全班第一,苏梅成绩全校第一,林月钢琴全校第一。她们的班主任最看好这两个学生,动不动拿她们两个当学习榜样,让班里的学生向她俩看齐。
苏梅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和林月的名字放在一起,更不喜欢两个人的名字一起呈现到大家面前。苏梅不爱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林月每天都是嘻嘻哈哈,相对苏梅来说更受同学欢迎。
大家都愿意找林月玩,却不愿意和苏梅一起玩。苏梅感觉这样挺好的,她和林月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非要把她们两个拴在一起。
相对弹钢琴来说,林月更希望自己学习第一。就学钢琴,林月不知和林母闹了多少次别扭,吵了多少次架,都数不清次数了。林月是被迫学钢琴的,有几次真想去苏梅家住一段时间,当说出这个想法时被苏梅无情拒绝了。大家都说苏梅高冷,林月却不这样认为。在林月眼中,苏梅更像一个大姐姐。林月不管心烦还是心情好都会找苏梅倾诉,苏梅安静的听她说她心里想说的任何一句话,没有任何顾忌。林月问苏梅有没有烦心事,苏梅说她都没有时间心烦意乱。苏梅说她的弟弟妹妹很懂事,她们三人从来吵架也不打架也没红过脸。林月喜欢听苏梅讲家里事,喜欢听苏梅讲她的妹妹讲她的弟弟。那时林月就会流露出羡慕的神情,特别向往这样的家庭,也想见识这样的家庭。每当这时苏梅就沉默不语,一直沉默,沉默不久后就转移其它话题。林月说:“苏梅,你可以让你妹妹和你弟弟来我家玩吗?我也想有个弟弟有个妹妹。”苏梅问:“为什么?你有了弟弟妹妹,你就得不到父母完整的爱了。”林月说:“我恨不能她们少管我,最好别管我,天天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天天念叨我学习的事。苏梅,你知道吗?我妈天天在家罗嗦让我好好学习,向你学习。”苏梅说:“你怎么说?”林月说:“我是说妈,你既然那么喜欢苏梅,就认苏梅当女儿吧!”苏梅说:“别说傻话了,”苏梅没把话说完,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刚想把后半句说出来,却又觉得不妥,心想到你家我高攀不起啊,你们怎么会看上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林月没有注意到苏梅的微表情变化,说:“我妈说她愿意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还说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学习心劲儿,她就知足了。”苏梅没想到林母这样说,小声说:“谁说我不愿意!”林月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还在那不停的说,苏梅瞬间脸红起来,为自己的痴人做梦而脸红。
当林月开玩笑的说林母想认苏梅当女儿时,苏梅心里乐开了花。后来看林月的反应,苏梅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林月还在说些什么,苏梅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林月经常邀请苏梅去她家玩,自从上次去了之后苏梅再也没去过。
苏梅很顺利考进县重点初中。如果初中三年学习成绩优异的话,苏梅就有机会考进重点高中,如果能分到林月母亲班里,苏梅就有望考上名牌大学。即使考不上名牌大学,也算迈进重点大学一只脚。
苏母现在把所有希望放到苏梅身上,至于苏兰苏阳学习,苏母完全是听之任之,放任不管,就像是放羊,考不上重点初中重点高中苏母一点也不生气。苏梅很多时候暗自羡慕起苏兰苏阳,她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为什么母亲区别对待她们姐弟三个,搞得苏梅像亲生的后来两个像大街上捡的,更奇怪的是,苏兰苏阳从来没有为此大吵大闹,不争不抢,从不和苏梅攀比,苏梅不知道世界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苏兰比苏梅开朗,有事从来不放在心上,而且从来不过夜,这点让苏梅很是羡慕。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变成苏兰那样,即使能有苏兰的四分之一也行!苏母从来不指望苏兰苏阳学习有出息,虽然不说出来,苏梅也能感受到她们两人的上学读书生涯不会太长,最多初中毕业。
苏梅初中后还是和林月一个班级,两人还是同桌,不过苏梅主动提出两人分开,这样可以认识新的朋友,新的同桌。虽然林月很不情愿,还是同意苏梅的说法。
自从苏梅和林月分开后,苏梅就开始有意无意和林月保持距离。苏梅学自己的习,林月也谈自己的钢琴。林月不主动找苏梅,苏梅更不会主动找林月。
林月从来不缺朋友,走了一个苏梅又来了另一个苏梅,只不过林月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像苏梅那样。林月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感觉苏梅像天上的月亮,看上去明亮却总透着一种忧伤,那种淡淡的愁绪,只有苏梅身上有,身边的其它人都没有,就像只有天上月亮的月光朦朦胧胧。
林月生日邀请苏梅去她家玩,苏梅说没时间,还得做习题,有几道习题怎么解也解不出来。林月就有点不高兴,感觉苏梅变了,不知谁说的苏梅就喜欢装,不知道装给谁看。如果不是她学习好才懒得叫她,这话传到苏梅耳朵里,苏梅没有生气,也没有找那人理论,她就像什么也没听到,完全把那句话当成空气。
苏梅最终还是没去林月家,没给林月过生日,连礼物也没送。苏梅就想这样也挺好的,谁离开谁也能过,地球也能照样转,太阳也是照样升起。第二天,苏梅就看到自己抽屉里放着一块大大的蛋糕,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纸条写着,我知道你喜欢吃甜,蛋糕是甜的,应该也喜欢吃蛋糕,专门给你留的,上面落款名字林月。苏梅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幸好没被人发现。
苏梅下学后跑去学校外面商店买了一个天鹅坠形的项链,一下花掉苏梅省吃俭用攒了近半年的零用钱。苏梅本来用这些钱买辅导教材。苏梅找了个机把礼物给了林月,林月以为苏梅再也不理自己,一看苏梅买的礼物,一下抱住苏梅,还亲了苏梅一下,苏梅当时愣住了没想到林月会这样。林月看愣住的苏梅说:“晚上想吃什么随便挑,我请。”苏梅给林月送礼物,并不是想让林月请自己吃饭,她只是想证明苏梅还是以前的苏梅,一直是林月的好朋友。其实苏梅一直记得林月生日,只是不好意思先低头,生怕林月怀疑自己图谋不轨,有意巴结拉拢奉承她。苏梅万万没想到林月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甜,那只是她当时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林月送蛋糕虽然事小,但苏梅却当成一件大事,她明白林月心里有她,一直都有她。苏梅说:“晚上我要复习白天讲的习题。”林月有些失望。苏梅说:“林月,你喜欢弹钢琴吗?如果喜欢就请认真的弹下去,弹到省里弹到BJ弹到上海,弹到全国各地,弹到全世界,弹到老去,弹到弹不动。”林月没想到苏梅说这些,看着情绪激动的苏梅说:“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弹钢琴。”林月说完羞愧的低下头。苏梅没有说下去,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苏梅离开时,林月大声说:“苏梅。你喜欢弹钢琴吧!”苏梅身体抖了一下,仿佛被人戳破心事,看到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她已经藏的够深了,怎么还是被人发现,被林月发现,被谁发现不好,非要被林月发现,就像故意揭开伤疤让林月看到,想要得到林月的怜悯同情,这些苏梅都不想要,她只想被得到尊重,像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苏梅努力控制情绪,头也不回背对着林月说:“是啊,从我见了你家那架钢琴我就喜欢上了钢琴……”苏梅还想说,却没说下去,眼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林月不知道苏梅有多羡慕她弹钢琴,多羡慕她可以得到自己任何想得到的东西,可这些苏梅却只能远远地望着,靠边站着,只有看的份,只有听的份。苏梅不敢说下去,不敢把自己内心的话全部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会被林月嘲笑,嘲笑自己是个丑小鸭,嘲笑自己还想像林月一样飞到天上去。苏梅不能把这些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只能藏着,不能让它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苏梅努力不让自己流出泪,心想苏梅你不能哭,不能哭,你一旦哭了,就承认你想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你就不是你自己,只有弱者才会哭,才会掉眼泪。这时的苏梅倔强的昂着头,尽力克制自己,心想从你教我钢琴起,我就开始做梦做一个不属于己的梦,做一个不现实的梦,我在梦里双手挥舞自由飞翔,我弹钢琴弹了一遍又一遍。苏梅越想越难过,不由蹲下身去,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哀,埋起头竟然呜呜地哭了,身体颤抖着像一个雨后折断翅膀,挣扎多次无法正常翩翩起舞的蝴蝶,那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可她折了翅膀,再也不是美丽的蝴蝶,连一只虫子都不如。
林月慢慢走到苏梅面前,轻轻地抚摸着苏梅的头发,苏梅的后背,像母亲的手。林月只是感受到苏梅的伤心难过,也不想看到苏梅如此难过,但并不理解苏梅为什么如此伤心难过。林月把苏梅的头轻轻揽到自己双腿上,让苏梅在自己的双腿上哭泣。林月不知道怎么安慰苏梅,她早就感觉到苏梅喜欢弹钢琴,可一直不确定,苏梅不说林月也不问,林月感受到苏梅刻意与她保持距离,那份距离深深刺痛苏梅的自尊,让苏梅不敢靠近林月。苏梅只能远远地望着林月,而林月却傻傻地以为苏梅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
苏梅哭着,小声的哭着,而此时林月更像个伟大的母亲,抚摸苏梅的后背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大声的哭出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苏梅哭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情绪,脸上的泪痕一道道的。林月拿出纸巾给苏梅擦干眼泪,说:“你喜欢弹钢琴,怎么不告诉我,你可以来我家弹琴。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做伴弹琴,我们可以来个四手联弹。要是我妈知道你那么喜欢弹钢琴,估计乐疯了。你不知道我妈小时候一直梦想当钢琴家,可家里条件不允许。她就把她的愿望强加到我身上,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坐在钢琴面前,这下我妈总算找到继承她梦想的人了。苏梅你要是真心喜欢弹琴就来我家吧,我妈天天念叨你,说你怎么不来我家玩了,还说我只会欺负你。”苏梅低着头说:“林老师真这样说?”林月说:“我不骗你。你叫什么林老师,还是叫她林姨吧,她可喜欢你了,我真怀疑我不是她亲生的。”苏梅破涕而笑,说:“当然是亲生的,只有亲妈才这样。”
林月牵着苏梅的手回了林家。林母见苏梅来了,看上去特别高兴,上前就拉住苏梅的手,说:“苏梅来了,再不来我都要亲自请你了。是不是林月欺负你了,她敢欺负你,你给我说,看我怎么收拾她。”林月无奈的朝苏梅说:“看吧!我没说错吧,我根本不是林老师亲生的。”林母用手指指了指林月额头说:“越大越没个正形,都是你爸惯的。你看看苏梅,从我第一次见她到现在一直都乖乖的,你看你也不知跟谁学的,一点女孩样儿也没有。”林月对着林母翻了个白眼,做了个鬼脸。
苏梅被林母说的不好意思,说:“林老师您别再说小月了,您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羡慕她,性格好弹琴又那么好,还参加各种比赛,回回第一。换成是我,不知骄傲成什么样子了。林母嗔怪地说:“以后别叫林老师叫我林姨吧,我总感觉你比我家小月懂事。她要是有你四分之一,我就知足了。”苏梅想要夸奖林月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月一把拉过去。林月嫌弃地说:“你俩别互夸了,一个变相的夸自己,一个变相的夸自己闺女,是不是有点过火了,要是还没夸够,我给你们腾地方,你俩继续。”苏梅没想到在学校里不苟言笑的林老师在林月面前一点辙儿也没有,林母笑着对苏梅说:“你看,小月没个正行,都是她爸惯的,没大没小。”说完又对着林月说:“你俩聊吧,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出去时,林母又叮嘱:“不许欺负苏梅,以后苏梅不来,我拿你试问!”苏梅笑着送出林母。
苏梅说:“小月,你妈多疼你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林月说:“对我好是好,就是一点天天逼我弹琴。看我像看囚犯似的,以后你就住我家吧,再这样下去,我真要疯了。”
苏梅一时愣住不知该不该答应,林月见苏梅不说话,说:“沉默就是答应,就这样定了。以后你可别耍赖不认。”苏梅淡淡地笑着说:“哪有,我就是担心不方便,妨碍你们。”林月说:“这个家一家之主是我,我说了算,你放心吧,不用担心。”苏梅这才踏实。
苏梅心里还有些担心林父会不同意。虽然见过一面,但苏梅已感受到林父不怒自威的威严。苏梅不知道林父笑时是什么样子,发脾气时是什么样子,或许林父什么烦恼都没有。
林月说她的父亲经常有应酬,每天回来都很晚,苏梅说不上什么感受。林月开始教苏梅弹琴。林月虽然不是钢琴家,对教苏梅来说已经绰绰有余,苏梅也是从这时起正式学弹琴。
林母送水果时发现两个女孩儿在说钢琴,内心欣慰起来仿佛看到一道希望之光。林母喜欢苏梅,苏梅比林月其他朋友靠谱多了,不仅安静而且热爱学习,学习成绩也是数一数二。如果苏梅生在她们这样的家庭绝对前途无量,林母多少知道苏梅家庭情况,或许正是这种家庭情况,才让苏梅奋发向上努力学习。林母看着苏梅认真学习钢琴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一会儿想林月一会儿想苏梅。如果林月真的有苏梅四分之一,那就好了。林月干什么都是三分热度,从来不长久,包括学钢琴也一样。
林母越看苏梅心里越喜欢,苏梅个子高模样也俊。如果苏梅真的学钢琴,学好的话,真的是前途无量。林母把水果悄悄放下,就出去了。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周五的时候苏梅要回自己家就不陪林月回家练琴了。林月先让苏梅学基础乐理,再让她学钢琴键的位置,扎好基础后,再让苏梅开始学弹钢琴,由易到难由简到繁。林月就是这样学来的,而且林月是七分靠勤学苦练,三分靠个人天赋,少了任何一样都难成气候。林月虽然得了几次冠军,可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她之所以有今天就是被逼出来的,如果说她靠天赋完全是没影的事儿。
苏梅除了周末不在林月家,每晚都会陪着林月练琴。
林父前段时间忙着应酬,现在终于闲下来,下班后早早回家。苏梅每次见林父都不敢抬头看他,就连苏梅也不知什么原因。林父一回来苏梅全身神经都会紧绷起来,虽然苏梅不让自己表现过于明显,可还是被林父看穿了,林父虽不像林母对苏梅那样亲切,但也很礼貌,苏梅感觉林父就像一位谦谦君子,这种独特的气质,让苏梅渐渐有了与众不同的感觉。林父从来没多想,一直把苏梅当成林月的好朋友,再加上林母经常在林父面前夸奖苏梅,林父就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看待,关心林月的同时顺带关心苏梅。时间久了,苏梅心里有了变化,不过这种情感变化对于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太过正常,但也因此给苏梅心里留下深刻印象。那时苏梅以为自己对林父是一种崇拜,就像站在山脚下看着巍峨的山顶,就像站在天空下望着天上那一朵云。
苏梅钢琴弹得越来越好,这让林母意外又惊喜。虽然林母不太懂钢琴专业知识,可是林月和苏梅四手联弹时,她不自主的会多看苏梅,似乎苏梅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苏母打心底喜欢苏梅,便把苏梅认干女儿的想法告诉林父。林父也很欣赏这个女孩儿,不仅学习成绩优异,钢琴弹的也这么好,最重要的是苏梅稳重踏实能沉得下心做事。当下两人就同意,同时也有所顾忌,担心破坏两个女孩感情。两人第一个担心林月不同意,也担心苏梅不同意。林母旁敲侧击提出这个想法时,林月并没有反对。相反林月没想到父母这么开明,而且这么喜欢苏梅。林母便让林月去问苏梅愿不愿意,林月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问题。
林月告诉苏梅这个消息时,苏梅并没有林月想象中激动。苏梅看起来淡淡的忧愁,让林月琢磨不透。林月喜欢和苏梅一起玩,可她感觉苏梅时而近时而远,时而快乐时而忧伤。苏梅仿佛永远装着难以名状的心事,蔓延到苏梅额头上、眼睛里、脸颊上,成为一团化不开的像云一样的愁绪。
苏梅听完这个消息不知是喜是忧,之前她迫切想让林母认自己做干女儿,现在却不想了。苏梅一想到林父便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害怕,让她想接近,却又不敢接近。林月问苏梅到底愿不愿意做她爸妈的干女儿,即使不愿意也给一句痛快话。苏梅看了看林月说:“不是我不愿意,我怕我爸妈不愿意。如果我爸妈同意的话,我再给你答复。如果我爸妈不同意,希望你和林老师林叔叔不要生气。”林月一直担心苏梅不愿意,一听苏梅这样说,立马乐了,笑着说:“你说什么呢,我们是那样的人吗?即使你家人不同意,我们还是好姐妹。对了,什么时候介绍你妹妹弟弟给我认识,我也能当姐姐也有弟弟妹妹了。”苏梅这才笑了,说:“林月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我偏不让她们和你认识。”苏梅说完在前面跑了起来,林月在后面边追边喊:“以后我是姐姐了,我也有弟弟妹妹了。”
苏梅回家征询了父母意见时,苏母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家人如此喜欢苏梅,甚至看重苏梅,当下同意。苏梅却有些犹豫,说:“我突然多出一个爸妈,而且突然叫两个陌生人爸妈感觉怪怪的。”苏母明白苏梅的意思,苏梅是个孝顺的孩子,将来嫁人也要叫别人爸妈,虽然这样苏母也没说出来。只是苏梅由两家人照应,苏母心里更放心。
苏母坚持苏梅同意这件事,叮嘱苏梅试着接受,再慢慢改变。即使苏梅一百个不愿意,最后也同意了。
林父林母听说苏梅父母同意后喜上眉梢,她们没想到苏家这么通情达理,便想和苏家一起吃个饭,也算两家正式成了亲戚。苏梅不想让林父林母感觉自家上赶着当她们亲戚,像占了她们家多大光,为此落下话柄。苏梅父母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苏梅担心自己父母在林家人前出丑就没同意林母要求。林母也没生气,她们理解苏梅,最后四个人在外面一起吃了个饭。
吃完饭后,林母给苏梅包了一个红包作为见面礼,苏梅死活不收,林月劝苏梅收下,苏梅还是不收。苏梅说:“你们认我当女儿,我已经很感激,也很感动,我也没什么贵重礼物送你们。我在商店发现一套化妆品和不错的茶叶,希望你们收下。”苏梅说完就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递到林月父母前面,林月父母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安静的女孩办事这么体贴入微,两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林月父母接过来后,林月说:“你快收下红包,要不然爸妈该不乐意了。”苏梅接过来,后又递给林月父母前说:“林老师,林叔叔,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个还是由林老师保管吧!将来有需要再拿出来。”林母愣愣的看着苏梅,林父在一旁提醒说:“苏梅跟你说话呢,傻愣着什么?”林母回神后笑着说:“真像做梦一样,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林父笑着说:“看把你高兴的,都高兴糊涂了,还不接过去。”林母这才接过去。林母把苏梅拉到自己旁边,看了又看,满眼的爱意。
旁边的林月见状说:“妈你再这样,我就吃醋了,没你这样的,人家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您倒好,刚认个闺女就扔掉另一个闺女。”还没等苏梅说话,林母说:“没个正形。”说完,林母又看向苏梅问:“苏梅,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出生的?”苏梅说了出生年月后林母才知道苏梅比林月大一岁。林母说:“小月,苏梅以后就是你姐,不许欺负你姐,听见没?”林月没好气的说:“知道了,我发现还是老爸最疼我。”林月说完就走过去,搂住林父肩膀。林父一脸宠溺地冲林月笑了笑,说:“你啊,真把你惯坏了。”林月说:“苏梅,以后你就得改口喊爸妈了,可别再喊林老师林叔叔了。”林父林母一听,纷纷看着苏梅,苏梅脸憋的通红,欲言又止,想要喊眼前两个人为爸妈,怎么喊也喊不出来,最后低下头。林父急忙替苏梅解围说:“没事儿,不着急,慢慢来,时间久了,慢慢就改口了。”林母也没说什么,冲苏梅点了点头。苏梅看着眼前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