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烈风除了用毒的功夫独步天下,他还有一项技能也天下无敌,那就是刑讯逼供。可是,他这次遇到一个硬骨头,所以他的手段更加的残忍而恐怖。他认为天底下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就算是死人,他也能让他回魂后说出他想知道的信息,然后才去阎王那里报到,可是那铁鹰让他很头痛。
王家村一个地窖里,点着盏油灯,空气里充满了屎尿的臭味和血腥味道。红鲨帮帮主铁鹰殷铁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他的手指被烈风用锋利的小刀一根根剖开,然后用一把细细的特制小刀慢慢的剔那手指骨头上的肉。王家子弟见了,吓得屁滚尿流,恶心呕吐,纷纷退出了地窖,直把肠胃里的黄水都吐了出来,还惊魂未定的闪着双腿。铁鹰被折磨得撕心裂肺般昏死了几次,再次醒来已经没了感觉,便麻木的任由他摆布。烈风不想让他这么快死去,便用金二秘制的止血药撒在被他剖开的右手五个手指上。止血药的刺激唤醒了铁鹰那即将死去的神经,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在地窖里炸开,震得外边守护的弟子屁滚尿流。铁鹰再次晕死过去。烈风很专业的用白布缠裹好铁鹰一根根手指。手指不再流血。
他等铁鹰苏醒过来,阴笑着说,“好好养伤,过两日我再来,接下来是会剖解你的左手。如果你还能挺得住,我只好把你的整个手掌剥了,然后把手心手背的肉剔掉。”
铁鹰自认是死过一次的人,他经历过死亡的恐怖,以为自己再没有什么可以怕的,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可怕。可面前这个人让他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那便是生不如死,而他正在经历着更深一层的恐怖。
他总是在自己的猎物临死前兴奋的看到恐怖的出现,那扭曲的脸,夸张到极致的表情,都是久违的感觉。他曾经经历过的,他要在别人的身上讨回来,所以,他要杀的人都会被他慢慢折磨慢慢的死。而今,他却被另外的人折磨着,而这样的折磨远远比他折磨别人更加的可怕。他病态的心里却生出对折磨自己的人的期待,期待什么呢?那些突破想象的手段,那些更能刺激自己神经的方法,让他在临死之前产生了一种肉体的快感。
铁鹰有气无力的说,“差不多了,你这个魔鬼,杀了我吧。”
烈风也很享受自己的工作,他有条不紊的做着一些创新的方法,他的心很平静,并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在被他折磨的人发出绝望嘶吼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下通泰,就好像自己的邪恶手法把自己身体里的戾气引向那些邪恶的人,他得到了解脱。
“我舍不得杀你,你已经是一个活死人,我没必要这么快让你断气,毕竟,这样的机会对我而言越来越少。”
铁鹰,“你想杀人,天底下多的是人去杀,何必把如此多稀奇古怪的手段都用在我的身上?”
“严格的说我并不喜欢杀人,我只是想看到一个人极限状态下的绝望和恐惧。而大多数的人并没到达极限便死掉。而你不一样,你很顽强,是难得一见的硬骨头。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我很钦佩你,还有点喜欢上你。”
“我明白了,我们是同一类的人,而你远远比我更坏,今日栽你手上,是我的荣幸,只有你这样的坏人在杀我之前还让我产生了敬畏。”
“哈哈哈,我们都是魔鬼,只是我比你更大条些罢了。”
“让我死吧,就看在我对你产生敬畏的心的份儿上。”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但我还不能让你死。”
“要怎样才能让我死?”
烈风道,“很简单,陈升背后的人是谁?”
铁鹰依然坚持,说,“就是陈升指使,并没有其他人。求你杀了我啊!”
烈风捏着他的嘴,塞进一块黑布,把一根牛皮筋绑在他嘴上,防止他有力气咬舌自尽。然后起身离开。铁鹰生无可恋,却求死不得。
烈风走出地窖,守护的王家子弟垂手侧立,都不敢抬头看他。他开口喊道,“去给我打盆水来,我的手脏了。”一个子弟忙去端来一盆清水,双手端着递到烈风面前,忍不住发抖,水盆里的水波光荡漾一般。烈风道,“端稳些,莫溅我身上。”子弟一头大汗,使劲端好,却还是见那水颤抖不止。
烈风叹口气,细细清洗了手上的血污,一个子弟地上毛巾,烈风擦了手,转身离开。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一直被一股邪气罩着,心中慌乱不止。
烈风找到王平,王平正在祠堂探视关旭和肖战的伤。祠堂已经成了临时的医疗救护站。
王平问他,“铁鹰可曾开口?”
烈风沮丧的说,“实在是硬骨头,咬死是陈升,并无他人。”
王平说,“陈升没有这么大本事搅动整个江湖。他不开口,定然是怕背后的人会加害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就是他的软肋。”
烈风道,“如此,我便去把他的家人抓来,那样他定然开口。”
王平摆摆手,“江湖恩怨,祸不及家人。他们不守规矩,我们必须守好。我自有办法让他开口,你那套不好办,就让我来。”
两天后,王平来到地窖,拿了壶酒和两个碗,让人给铁鹰松了绑,解开嘴巴上的牛皮筋,倒了一碗酒递给铁鹰。铁鹰的右手已经废了,左手也被打断,只是苦笑着看着王平。王平把酒递到铁鹰嘴边,缓缓喂他喝酒。
铁鹰喝了酒,顿时身上有些热气,就感到浑身疼痛难受,脸扭曲着痛苦不堪。王平知道烈风用针封了他几处穴道,王平摸着他天枢,气海两个穴道,拔出银针,铁鹰的疼痛顿时减轻。
铁鹰苦笑道,“我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狠手辣的,和你们比起来,真是小鬼见阎罗。”
王平淡淡的说,“对待恶人,必须比恶人更恶,否则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就没有希望了。”
铁鹰冷笑道,“如此说你是好人?”
王平,“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恶人,比你们更加恶的恶人,或者说,我们都是同一类的人或者鬼。其实人哪里有好坏之分?不过都是得与失的权衡罢了。而我,更看得清楚得失,因为我是一个生意人。”
铁鹰,“你说的话很合我心意,可惜我们是敌人。”
王平,“生意场上并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江湖中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生意罢了。”
铁鹰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平先生,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会死得比我还惨,因为你得罪的人远比你想象的可怕。放弃所有的生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好自为之吧。”
王平点点头,说,“我知道不是陈升,背后有更大的人物,你也不会说,因为你怕说了,就会害了你一家人的性命。你在凉州府的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女儿很可爱,只有九岁。还有年事已高的母亲和贤惠的娘子。”王平自从南山一役后,知道了铁鹰的存在,就通过飞鸽给江湖密探查探到了铁鹰和他红鲨帮的底细。
铁鹰的眼睛惊恐的睁大,急急的说道,“平先生,我跟你并无私仇,只是奉命行事,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求平先生高抬贵手,放过我一家老小。来生做牛做马还你的血债。”
王平叹道,“江湖中有多少人讲规矩的?都要斩草除根。而我却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明白?”
铁鹰绝望,哀哀说道,“我若说了他的名字,也是要被灭门的。”
王平,“你可以不说,我来说。”王平盯着铁鹰的眼睛缓缓说道,“你说我得罪的人很可怕,关键就是我得罪过什么人?而那人必然是位高权重,能置我于死地的人。如今这世上能办到的人并不多,想害我的人却更少,要知道地方官府跟我是利益共享,我每单生意他们拿大头,我拿小头,显然各地官府并没有我得罪的人。京城里的大员们都拿了我的银子,不会与我作对,就算那做京城生意独大的瑞王爷也把我棺运天下当做上宾,赚着我大把的银子,更不会与我为敌。江湖中能振臂一呼聚集三大帮派的人物而今只有中原大侠白飞雁。而白大侠已是世外高人,更不会与你等这样的亡命之徒同流合污。我实在想不出得罪了什么人?我得罪的人要么是军部大员,要么是某个王爷,可我实在不明白,这些年我孝敬他们的银两何止千万,如何要对我下手?”
铁鹰冷笑着摇摇头。
王平继续说道,“好吧,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我总会找到答案。我换个问题,我想你不会有顾虑。”
“我能说的都是实话。”
“能否告诉我,那些青衣道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铁鹰叹道,“若不是他,我等便大功告成。”
“他是谁?”
铁鹰咬牙切齿的说,“白飞雁。”
王平一惊,问道,“中原大侠白飞雁?他为何要帮我?”
铁鹰哀哀苦笑,“天意,他代表的是天意,是他自以为是的天意!他以为杀光我们,天下就太平了,这么多年南来北往的派人追杀我们,今日他终于遂了心愿。”
王平叹道,“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你这样做值得吗?”
铁鹰嘿嘿一笑,说,“银子,几辈人都花不完的银子。那么多的银子换我一条贱命,我的家人便可以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过几辈子,你说值不值得?我已经是死过无数次的人,本来就是孤魂野鬼,我能为家人做的只有这些。谢谢你的酒让我恢复了些气力,这点气力足够我了断自己的性命……”铁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喷出口,带着半截舌头。
铁鹰仰倒地上死去,因为他流干了身上最后的血,死亡很快降临。他僵硬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王平看着他被废掉的双手,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或许我更体会到你的价值,你的价值就是用你的恶换来家人的富足,而我做的跟你没有区别。”叹一口气,走出地窖,对守卫说道,“把他的头割下来交给关大侠处置,身体便埋在油菜地里去吧。”守卫领命。
王平心中疑虑重重,感觉自己很是疲乏,这些日子自己没回过家沾过床,是该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他一路走回自己在王家村的宅院,夫人迎着他,见他身上有伤,满脸憔悴,心痛得落泪,叫丫鬟准备洗澡水,换洗衣服,准备饭菜。王平在夫人伺候下,洗了个澡,然后沉沉的睡了,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醒来后,王平见夫人守在床前垂泪。
王平安慰道,“夫人,我不是好好的吗?何必伤心难过?”
夫人看着王平的头发,哭着说,“我知你遭遇如此大的劫难,心头苦的,哪里想睡个觉就两天两夜,我守着你,眼见着你的头发由黑变灰,然后就白了。我叫金二先生过来,把了脉,金二先生也说不出名堂来,只是说你操劳过度,伤了元气,故此白了头发。老爷,自此要保重身体才好啊。”
王平一惊,去对着夫人的梳妆台上的铜镜一照,果然是满头白发。王平无奈笑道,“看来真的是老啦……”
举村挂白,家家发丧的王家村的人们沉浸在劫难过后的痛苦中。王忠在王平的授意下各家发放抚恤银子,统计那些外乡的护卫,也派人专程快马各家送银子。再多的银子也救不回亲人的性命,王家村人的埋怨也传到了王平的耳朵里,赚太多钱却招来杀身之祸,这样的钱又有何用?
满头白发的王平更加叹息生命的可贵和脆弱,他心怀愧疚,心结难解。当他随着关旭,肖战去祭拜那些死去的亡灵,祭拜自己结拜兄弟的时候,跪在无数的坟堆前又哭了几场。王家村的人们看到他满头的白发,看到他悲痛欲绝的拜坟,都在心底原谅了他。他们意识到在王平的心里承受的痛苦不比他们轻。
哭声在每个夜里渐渐少了,时间冲洗着伤口,王家村日渐恢复平静。王平却越来越沉默寡言,一夜之间白了头,一夜之间变成老人,雄心壮志荡然无存,只是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该如何带着手下挽回残局?这是他面临的问题,他不能消沉下去,大家还指望着他,王家村一度辉煌,即使那些表面的繁华褪去,未来的日子不该再度衰败。他有责任带领着大家从劫难的阴影中走出来,有责任让大家恢复信心。只是他还有疑惑,他看不清目前的局势,危机或许还会接踵而来,人生应该有转折,但不该是断崖。他必须想清楚这次劫难的产生原因,解不开心中的谜团,他便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他把目前的情形详细写信快马送到京城王兴手里,让王兴务必查到幕后黑手,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幕后主使就在京城,就在那几个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中。王兴调动所有的关系,却找不到蛛丝马迹,那些高官对王家村的屠村事件并未得到永昌府的上报,仿佛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朝堂上一致唱诺的都是“天下太平,民富国安”,皇上也很喜欢这八个字,没有人去在乎那些杀戮阴暗的一面,地方的水灾,火灾,流离失所的人们都被那粉饰太平的八个大字忽略掉,仿佛那高唱的谎言便是帝国的荣耀,根本不允许被下边的苦难玷污。官员的政绩永远排第一,没有人会傻乎乎的上报地方的灾情匪患来抹黑自己的政绩,毁掉自己的前途。他们认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两个系统组成,朝堂和江湖。朝堂永远应该是光明繁荣的圣地,江湖只是草民争斗的战场。江湖是阴暗的,令人恶心的后街,那里是老鼠野狗的地盘,和朝堂无关。这个世界永远是两个系统不相干的存在。更有聪明人认为,若朝堂和江湖搅在一起,这个世界就乱了。所以,朝堂永远是朝堂,江湖永远是江湖。就好像高山不会变成大地,大地从来不是高山。两个体系里生存的人本不该搅在一起。
王兴找不到线索,王平找不到答案,困局无法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