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同榻
月儿悄悄挂上了树梢,细白的月光笼罩上了大地,也给清绮山上的别院增添了一分朦胧的美,给月光下的人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前有俊男娇女携手并肩,温情而美好,后有情初羞涩的男女扭捏着不敢对视,让人看一眼就觉其青雉。两对人儿都是情中之人,不同却又相同。
夜晚是饮酒的好时候,更遑论在这般风景秀美之地又这样闲暇的时光。
寝屋设在别院稍后方的晗聆小院,两间正寝旁各一间侧寝,寝屋之前又有一颗众人合抱的大树,其下有石桌石椅,石桌之上已有了酒水吃食。
然而到了院中的只有岑昱和梵芩两人,本是跟在后面的煦衍和琅月却是不见了踪影。
梵芩显然是知晓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提了裙摆就坐到了院中石桌前,看着眼前还未曾坐下的男子道:“那大魔头怎的跟个傻小子似的?”一点都不像你这个主子!
“几万年未曾动过心,自然是不懂如何取悦心上人,”岑昱手一抬,手中就多了一件月白的披风,一边给梵芩披上一边继续说道:“夜里还是有凉风,仔细着点”。
这是没有外人在此,要是有的话岑昱还得做样子装作回屋拿,梵芩自也清楚,但每回都这样偶然的情况下瞧见岑昱用术法,她都觉得新奇至极,但又始终有些疑惑的地方。
“你们这些神仙妖魔真是奇怪,为何明明看着跟我们这些凡人一个样,却是要什么就能变什么,还能长生不老,为何我们却不能?”
“万物有灵,凡人也一样,只不过是你们抛却了那些累赘之物,人间百态皆能尝尽,活的才潇洒,其实人,才是这世上真正能长生的”。
岑昱的话说的深远,梵芩似懂未懂的点了点头,眼里的疑惑依旧未散,岑昱系好了披风的带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了一句“你以后便会知晓”,才在梵芩身旁坐下。
这些神神道道的话梵芩一向懒得听,上次慧能高僧的话她还是一知半解不得其法,这次自然是不会去像那些高僧一般,得了什么箴言就日思夜想要悟出个所以然来,何况她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到深处去,这会儿自是不理会,摇了摇几下头就拿起酒杯递到岑昱面前示意他斟酒。
岑昱也知她不喜这些东西,无奈的笑了笑就拿起了桌上的青瓷酒壶给梵芩的杯中斟酒。
酒杯一满梵芩就将手缩了回去递到唇边一饮而尽,随即有些遗憾的道:“这酒差了一些味儿,”自年岁时喝过岑昱的酒之后再去喝别的酒,梵芩就总觉得像是差了些什么。
想到此梵芩眼睛一亮,略带期盼的看着岑昱:“你的酒可还有?”良辰美景之下,自然还要有好酒才是!
“你扛不住那酒,”岑昱微挑眉头,眼里是明晃晃的拒绝,那酒对还是凡人的她来说,实是不能再喝。
但对抛却长公主身份就只剩下个“酒鬼”身份的梵芩来说,就没有什么是能扛不住的,毕竟在她印象里上次喝了也是一点事都没有,第二天还神清气爽,喝了如同没沾一滴酒一样。
再者言平日里就被自己的母妃兄长叮嘱,琅星琅月盯着已经极少沾那些烈酒了,这下人都不在,不抓住的话不就错过一个好机会了?
于是长公主使出了能制服岑昱的看家本领——撒娇。
只见她抓了岑昱的手,抬头无辜眨眼,语气娇柔:“就这一次,再无下次了!”
可奈何呀,岑昱根本就没打算将酒给她。
“不行,”眼中拒绝依旧,不吃这一套了。
这怎么办?再加点儿劲?梵芩心神一动,撒了岑昱的手,接着直接起身坐到了岑昱的腿上,双手环住了岑昱脖颈,毛茸茸的小脑袋还蹭着岑昱的颈侧。
“真的就一次!”
怀中女子独有的馨香入鼻,岑昱依旧坐怀不乱,但语气却缓和了些许:“此酒不可,伤身”。
这都不应,梵芩实在是再没法了,要说那酒在明面上还能骗过来,可她现在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算了算了,”梵芩抬起头侧过身转向了石桌,端起岑昱的那杯酒叹了口长气后仰头饮尽,随后将酒杯在桌上重重的一放,道:“人生总有不如意啊~”像极了那些借酒消愁的落魄书生。
这幅作怪的样子在梵芩身上也是少见,岑昱瞧了也是暗自发笑,抬手间一个白玉酒壶就出现在了手心,梵芩瞧见之时眼眸一亮。
“这是上次的酒?”这与上次的酒壶不一样,也不知晓是不是和上次一样的酒。
岑昱就势将面前刚被梵芩喝完的空酒杯用手里的酒斟满,放下酒壶后端了酒杯送到梵芩的唇边。
“与上次不同,你一试便知”。
梵芩闻言也不伸手接,就直接将唇凑了上去细酌了一小口,瞬时杏眼微眯,赞叹出声:“好酒!”
随后伸手接了过来又是一个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饮尽,餍足的小模样实是让人忍俊不禁,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梵芩这般神情体态了。
岑昱又将递到身前来的酒杯给斟满,一杯接一杯,梵芩好似不知其味一样,岑昱的酒壶不空她就不停,那俏脸也悄悄爬上了微红,眼中也有了撩人的醉意,窝在岑昱的怀中就如那只吃饱喝足之后的兔子
“岑昱,成亲之后你可不能拦我喝酒,拦我的人已经够多了!”
听到怀中娇软的哼哼,岑昱双眸含笑,低声应道:“你做何事我都不拦,唯独一件事你不可做”。
还有唯独?梵芩抬起头迷蒙着双眼看着面前的男子,面露疑惑:“何事不能做?”
“不可逃开我”。
一如既往轻而淡的语气,但其中的占有与强硬可见一斑,看着面前男子的脸,梵芩忽而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却又没抓住,干脆摇了摇头,放下手中酒杯环上了岑昱的腰,将头靠在了岑昱的胸口。
“此生不负君”。
如同岑昱的语气,如同立誓般郑重,岑昱却皱了眉,沉声纠正:“是永生永世”。
现在说“此生”,那万一以后她回了神界反悔了怎么办?这可是一点空子都不能漏,以后若是她真翻脸不认人他也好拿出此证去质问!
“好,永生永世”。
梵芩无奈的答了,心里都不知岑昱为何突然如此霸道。
此时的两人却不知,这一幕在日后还真会被翻出来,一个死不承认一个穷追不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情况却是梵芩在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又在岑昱怀中睡过去了。不,应该是又醉过去了。这酒虽不如上次的酒,但还是比凡间的酒要醉人,像梵芩今日喝那么多已是不易了。
久久不闻怀中人儿做声,甚至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岑昱抬头望了眼天上星子,心中在想是不是以后也该拦着她喝酒了。
但还是轻柔的将人抱起来回了寝屋,盖好了被子后正欲离开,就被那熟睡中的人儿牵住了衣角,怎么都不肯松手,岑昱无奈又在床榻边坐下,梵芩变本加厉直接侧过身抱住了岑昱的手臂。
“你在这儿睡吧”。
从床榻上传来一句低声的呢喃,岑昱心中一顿,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就又听着一句“只是陪着我睡而已,何以要思考如此之久?”。
此声却是梵芩无疑,岑昱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你我尚未成婚,不合规矩,若传出去恐毁你清誉,”其实哪是什么怕人传闲话,他在的地方还不至于连这点秘密都守不住,不过是他怕自己难忍罢了!
可醉了酒的梵芩一点不讲理,趁岑昱不注意就猛地将人往自己拽了一下。
岑昱对梵芩一向没有防备,这一下来就直接被拽的倒向了榻上的女子,幸而反应迅捷两手撑在了梵芩身侧才不至于真的扑倒在梵芩身上。
但这一下,让两人也对上了目光,梵芩拽人之时就已经睁开了双目,这会儿正是盈盈一水间,万千涟漪,看的人心中一荡,岑昱眸色一深,声音暗哑:“这是你招的”。
梵芩不躲不避,朱唇亲启:“是我招的”。
说完抬手将环住岑昱的脖颈就往自己拉,岑昱撑在两边的手随着梵芩的动作放松了下来,双眸渐渐闭上,不用看也能准确找到那惑人的朱唇,浅尝深入,两人呼吸逐渐胡乱,寝屋内弥漫了一屋子的馨香,这是岑昱动情的征兆。
但却在下一刻,室内馨香之气突然消逝,再看榻上的岑昱,已经离了梵芩一尺的距离,双眸依旧紧闭,眉宇间的克制显而易见,梵芩恢复了一丝清明,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再睁眼时的岑昱,眼内情欲已尽数褪去,只余温柔,只那声音依旧有些暗哑:“此般美好,自当留与洞房花烛,留给你最美好的记忆,今日我只陪在你身侧,睡吧,”说罢抚了抚梵芩的秀发,又在其身侧躺下拢了人到怀中抱紧,下巴磕在了梵芩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梵芩有些愣怔,过了片刻回过神来嘴角也是挂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她后背感受到的还未散去的热度,足以证明了身后男子依旧是在隐忍,却还是将她放在了首位。
此生遇君,万世恩德所换,此后世世,定不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