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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秦亭铠舞盛 兄弟陷囹圄

  壬午日戌亥之交,摄提格、单阏来至秦亭城北门,在城门口,被值班守卫拦住,守卫见摄提格、单阏十分面生,且装束与羌人不同,遂欲严加盘查。

  “二位何方人氏,进城意欲何为,可有官凭路引?”守卫问道。

  “我二人来自中原,应蓝天邀约,进城参加篝火盛会,有此为凭。”说着,摄提格从怀中掏出蓝天的锦帽呈上去。

  守卫一见到锦帽,立刻肃然起敬,齐向摄提格、单阏施礼:“原来是大公主的朋友,失敬失敬,二位城里面请。”

  摄提格心中一惊,守卫说蓝天是大公主,是大王夫蒙适的女儿?蓝天是一个如此开朗明理的女子,那么,夫蒙适亦应是一位通达睿智的王喽?但愿陇右之行能够顺利,如能结盟夫蒙适,则可牵制关中,为王后正面战场减轻诸多压力。

  二人远望城中心,王宫广场,斯时篝火通明,映红了夜空,吼声夹杂着铃声,响彻云霄。

  二人来到近前,看得愈加真切,羌人正在跳铠甲舞,舞者数十人,由巫师率领,列成对垒的两排,正在尽情狂舞!巫师身挂肩铃,舞者身穿铠甲,头戴野鸡翎,手持弓矛,忽尔踮跳纵跃,忽尔两厢冲杀。场上戈矛飞舞,吼声震天,威武雄壮,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

  蓝天正在人群之后焦急地向北城门方向张望着,摄提格和单阏甫一露面,蓝天欣喜之至,疾步飞奔过去,一手一个,拉起摄提格和单阏奔到祭坛边,迅速地帮着兄弟二人穿上铠甲,戴上野鸡翎,配发弓矛,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将二人拉进祭坛正中的舞场。

  蓝天在前面示范舞蹈,摄提格和单阏在后,模仿着蓝天的动作,和着节奏,片刻便进入了角色,融入了激情四射的舞蹈的海洋之中。篝火映照着五颜六色的服饰,映照着勾抹狰狞的面庞,此情此景,令所有的人为之陶醉!

  突然之间,舞场之中阵型突变,对垒的两排舞者在巫师指挥下形成一个铁桶似的包围圈,将目瞪口呆、未明所以的摄提格和单阏紧紧围在垓心,舞者们挺起长矛,凶神恶煞般向兄弟二人冲来!

  突遭变故,兄弟二人陷入被动,但二人毕竟身负绝世武功,略加调整,惊魂方定,二人举矛遮挡,以背相靠,与舞者们厮杀在一起!

  蓝天冲到祭坛正中端坐在王位上的夫蒙适面前:“父王,你们要干什么!他们是我的朋友,快让他们住手,快让他们住手!”夫蒙适面对女儿的哀求却充耳不闻。

  包围圈越来越小,摄提格与单阏面对数十条长矛,已是险象环生,二人左手持矛,右手拔出腰间金剑,奋力向外冲杀,奈何舞者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似乎定要将这兄弟二人吞没!

  若要冲破这重重包围,只有一条路,便是杀人夺路,血流成河。然这兄弟二人却属宅心仁厚之辈,终不愿伤人性命,舞者们却不在意这些,招招都是夺命的架式。

  “单阏,我掩护你,你先走!”

  “不!我们一起来,就要一起走!”

  兄弟二人皆不愿独自逃生,只能在垓心苦撑着,眼见力气将竭。

  蓝天见父亲无动于衷,情急之下,奋不顾身冲入战团,双手张开,护在摄提格身前,厉声吼道:“你们先杀了我吧,你们这样滥杀无辜,难道不怕遭到天神报应吗?”

  巫师及舞者怕伤到公主吃罪不起,手下一缓,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摄提格灵光一闪,低喝一声:“冲!”兄弟二人眨眼便纵身跃出重围,向北门方向疾奔而去。

  夫蒙适见追二人不及,向巫师使了一个眼色,巫师刷的一声,便将剑架在了蓝天的颈上,巫师向摄提格大呼道:“你们二人枉称侠义之士,公主救你们逃离重围,难道你们会眼睁睁看着公主为你们而死吗?”

  摄提格兄弟猛然停下脚步,回首望见蓝天颈上寒光闪闪,再也不忍迈出一步,蓝天眼中满是焦急与关切:“快走,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快走!”

  “再走一步,蓝天公主便会身首异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巫师威胁道。

  摄提格兄弟二人再不犹豫,还剑入鞘,双手托举于胸前,舞者上前,将二人五花大绑!

  夫蒙适:“你二人到底是何来历,混入秦亭,究竟意欲何为?”

  摄提格:“我们来自大商,一介平民而已,受公主之邀入城共舞,不知触犯了大王哪一条法律,竟要将我二人杀之而后快?”

  夫蒙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诱惑公主,居心叵测。大商武丁,羽翼渐丰,莫不是遣你二人前来刺探军情,意图攻取我马羌陇右之地不成吗?”

  摄提格:“大王谬矣。意欲攻取陇右者,恐非大商,乃是羌方与羌龙耳。”

  夫蒙适怒斥道:“尔小子胡言乱语,羌方、马羌、羌龙同族同宗,怎会互相攻伐,尔非挑拨离间乎?”

  摄提格:“大王不思往日关中大地上内战不止,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大王独不见今日陇山之上烽火高台、甲光鳞鳞?又不见羌龙已臣服鬼方,彼已陈师黄河,对陇右虎视眈眈?大商者,中原繁华富庶之国,具海纳百川之气度,若能为马羌之援,在危难之中则可遥相呼应,强似马羌独自面对强敌环伺,大王详察!”

  一番话,直如醍醐灌顶一般,解开了夫蒙适心中积压已久的郁结,但高傲的夫蒙适怎肯在后生小子面前低头?

  “来呀,将这两个小子押入囹圄之中,查明身份再行发落!”夫蒙下令。

  “谨尊大王令谕!”八名武士上前,将兄弟二人押入囹圄之中。

  “父亲,你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呢,他们并没有做哪怕一丁点儿损害我们利益的事情!父亲,我求求你放了他们!”蓝天不住声地央求着。

  “蓝天,父亲这是为你好,你不谙世事,哪知人心险恶?赶快回到你自己的房间,不要再到处乱跑!来人,送公主回房歇息!”

  “遵命!”两名武士上前,却不敢动蓝天分毫,武士面露为难之色,蓝天不欲为难他们,恨恨地瞪了夫蒙适一眼,拂袖而去。

  子时,囹圄之中,摄提格和单阏正背靠墙壁,坐在柴草这上低语。

  “你我深负大王和傅相重托,远赴西羌,以图分化瓦解西羌的势力,不意身陷囹圄,倘若因此失却联络,我军在不察之下羌方东进,你我罪责非轻啊!”单阏年龄较摄提格稍小,故经常以摄提格为依靠,此时便在摄提格面前英雄气短,唉声叹气。

  “我相信夫蒙适不会杀我们,因为我们不但没有危害马羌的利益,而且可以担当马羌联络大商的媒介,这正是目前夫蒙适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今你我只是暂时遇到一点小小的挫折,坚持住,终会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那一刻!”

  摄提格身为兄长,显得特别沉稳,他总是不停地鼓励着单阏。

  “摄提格、单阏,我来了,是我,蓝天!”忽然,栅栏之外露出了蓝天清纯娇美的脸庞。

  “是你,蓝天,你怎么来了,你的父亲没有难为你吗?”摄提格情不能自己,将手伸出栅栏外,紧紧握住蓝天的小手,关切地问道。

  “守卫看的不紧,我就悄悄溜出来了。平时父亲特别心疼我,不知为何,今天这般凶神恶煞。很奇怪,今天外面就只有两个守卫,且已经睡熟了,我从他们身上解下了钥匙,现在我就带你们出去。”说着,蓝天就要开锁。

  “不,蓝天,不能这样做。我和单阏光明磊落,相信大王会给我们分辨的机会,如果就这样一起了之,不但坐实了我们细作的罪名,而且也会陷你于不义之中。我和单阏不能走!”摄提格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如果父亲一定要一意孤行,明天将你们押赴刑场问斩,你们岂不是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了吗?”蓝天始终将摄提格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甫相识,便已一往情深。

  “那我们也无怨无悔,毕竟,有一种东西是胜过生命的,那便是正义,我们相信正义的存在,愿意为此坚守。”摄提格语气铿锵,义无反顾。

  “我相信你,支持你!那好吧,就让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说着,蓝天便一屁股坐在栅栏之外,将摄提格的手拉进自己怀中。看样子,她亦是铁了心,要陪摄提格一直等下去了。

  “不,蓝天,你现在就回去,要不,你的父亲母亲会担心你的,我,我也会担心你的……”摄提格说着说着,脸一下子涨红了。

  “你,你真的会担心我吗?摄提格,能听到你这句话,我很幸福,一种说不上来的幸福,我甚至感觉这冷森森的囹圄都像是一座洒满光辉的殿堂。”蓝天的脸庞在朦胧的星火中,愈显娇艳清丽。

  “我也很幸福,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蓝天,相信我,也请相信你的父亲,会有一个正确的决断,听我的,现在你就回去,安稳地睡上一觉,也许,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就会见面的。”摄提格显得乐观而又坚定。

  “我听你的,但愿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是自由的。”蓝天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囹圄,娇小的身影消逝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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